午后,谢江齐早早地来到季府后门等着。季玏按照约定给他找来一件衣裳,叫他换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来的,不过看上去倒像是新的,或许是置备时多出了一套吧,谢江齐并没有多心,慌慌张张地换上,跟着季玏从后门偷偷摸摸地进去了。
这是谢江齐第二次进季府,却也不敢东张西望,只是跟着季玏,寸步不敢离,还要提防着身后身侧有人出来撞见。
好在这一路根本没遇见什么人,大概是季玏早就算好了时机。
跟着季玏来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偏房,季玏让谢江齐阶下稍等,自己上去敲门。
从偏房里出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厮,模样倒算是清秀,只是左脸颊上恰有一道伤疤,看上去有些扎眼,减了三分人才。这小厮比谢江齐高出半个头去,跟季玏言语两句便叫谢江齐进了房。
“我这朋友就托你照顾了,一定不要出岔子,不然我可就丢人了!”季玏笑道,和善地拍了拍小厮的肩头。
小厮垂首答是,不多言语。季玏又嘱咐两句便起身告别,临行前又嘱咐谢江齐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在宫中四处走动迷了方向,谢江齐应着,将季玏送出门去。
那小厮还在收拾着包裹,塞了些贴身衣物进去。
“还要自己带衣服吗?”谢江齐问道,“宫里不给吗?”
“给。”那小厮答道,“只是我穿不习惯,便托了侯爷,日后帮忙送进宫里。”
“哦。”谢江齐应着,在一旁坐着看他在床前走来走去,将衣物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折叠整齐。谢江齐想到季玏所说,今日去的小厮都是练过本事的,可是眼前这个却看不出是习过武的,虽然身长,但却精瘦,看上去却像是个读书人。
“你叫什么呀?”谢江齐觉得无聊,便问道。
“祁楠。”那小厮答道,依旧叠着衣物,不曾抬头。
“祁州人?”谢江齐问道。
“是。”
“那,庆召年间祁国舅?”谢江齐好奇心起,又问道,只是这一问,问得极谨慎,声音压低,带了些隐秘。
“家祖的堂叔。”那小厮应道,依旧不曾回身看谢江齐,两人都有些沉默。
当年,祁国舅也是这洛阳城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刎于刀下,祁府一夜之间似是倾塌一般倒下了。如今,族后竟然沦落到在季府为奴。谢江齐暗自嗟叹,果然世事无常,总不会有人一帆风顺地过一辈子,想开了也是好的。
“你习过武?”谢江齐觉得有些沉闷,或许祁楠心里也有些凄然,便换了个话儿问道。
“没有。”祁楠淡淡地道,这时他已将衣物包裹好,放在了床尾上,转身在床边坐下,向谢江齐看过来,谢江齐目光再次扫过他脸上的刀疤,蓦地低下头躲开了。
“若是习武,也不会在脸上留下这个。”祁楠淡淡地道,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悲伤和凄楚。
“季玏说,今日入宫的都是习过武的。”谢江齐道,“所以我才以为你也是。”
“我与旁人不同。”祁楠道,“这也是为何季玏找我帮忙的原因吧。”
谢江齐再次举目看去,祁楠脸上看不出表情,一直冷着一张脸,实在冷峻得叫人不敢亲近。但谢江齐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人的确与旁人不同,他叫季玏不是如旁人般称他“二公子”,而是直呼其名。
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乔装打扮?谢江齐打量着祁楠,心中暗暗地琢磨着。
“那,到底何处不同?”谢江齐盯着祁楠的眼睛,又问。
祁楠像是不喜欢与旁人对视,忽地躲闪开了,面上露出几分愠色,冷声道:“你话太多了。”
谢江齐撇撇嘴,心里极不乐意,又不好再多询问,只觉得无聊,手指在一旁的几案上随意地敲打着,一声一声,努力地震碎这房里的寂静。
祁楠倒是对这声响毫不在意,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谢江齐看他,他也像是感应不到。愈是如此,谢江齐愈觉无聊,又不敢出门走动,只得陪他坐着,等他起身。
“祁楠!该走了!”
门外一声叫喊,叫谢江齐顿时兴奋起来,举目去看祁楠,一直“呆若木鸡”的他此刻脸上竟有些鲜活神色,眉毛轻轻抖了一抖,嘴角微微有些上扬。谢江齐讷讷地看着他,心中猜疑着他的身份和目的,却始终不得其解。
祁楠对着窗户理了理衣冠,转过身来看谢江齐时,又换上了刚刚那副冷峻模样,冷冷地道:“跟着我,别乱跑。”
谢江齐点点头,对他始终有些敬畏,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表弟啊?”门外那人仔细瞧了瞧谢江齐,笑道。
“嗯。”祁楠看上去并不乐意理人,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头都不低地径直往前走,谢江齐瞥了瞥那人,他似乎也不在意祁楠的冷漠,笑了笑又去叫旁人了。
“要是不想走丢,最好跟紧点儿。”祁楠低沉的声音叫谢江齐有些害怕,连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待他跟上来,祁楠又嘱咐道:“少说话,莫张望,只管低头走路。”
谢江齐点点头,跟在祁楠身后,他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跟着祁楠来到季府前院,有两个长随打扮的人带着这一行五个小厮出了府门。谢江齐心中疑惑,人也不多,为何多出一个人来却无人生疑。转而又想到来叫祁楠那人问道是否是祁楠表弟,难道说,祁楠表弟也该在其列?那自己顶替了他的位置,祁楠表弟又去了哪儿?
心中疑虑不解,一路思索着,也不敢出声询问,直到所有人都停下来,谢江齐微微抬头才见已至苏府宅邸。
刚在苏府外住脚,里面便也出来一行人,带头的也是两个长随模样的人。
“怎么还多了一个?”苏府带头的长随问道。
谢江齐立刻意识到是说自己,连忙把头压低,两股有些打颤。
“有个小子说要带他表弟去宫里见见世面,侯爷就应下了。”季府的长随淡淡地道,谢江齐听得出他的不屑和傲慢。
“哪个小子,在侯爷面前如此有面子,不知能否给我在季府谋个差事?”问话的那人玩笑道。
季府那人没再回话,扭头带着季府的人走了,谢江齐走在最后,听见苏府那人轻轻啐了一口。
汐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