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在榕树下的躺椅中躺着,一阵风吹过,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十七年前那场大风。
作为一个22岁的普通地球人,虽然要辛苦工作挣钱,但闲暇娱乐也有很多,谁想四月份遇到一场沙尘暴,铺天盖地袭来,他还在路上寻找躲避的地方,就被大风裹挟在内昏迷过去。
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而且变成了婴儿模样,但他确信自己没有重生,因为身上穿着的破烂衣裳还是大风吹来时穿的那套,震惊之余,他立刻想到这是时光倒流导致。
婴儿态让他行动不便,悲凉恐惧的在树林待了四五个小时,方才有脚步声传来——来人是个农夫,将他带回到叫做小磨盘的村子,吃百家饭长到七岁,他就告别村人,来到镇子上讨生活。
起先是替人跑腿送信,渐渐开始收集信息,做起掮客生意来,这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生活也变得好起来了。
一个月前,他花费五百两银子在镇子西北边飞蝗山下买了一座三进四偏院的宅子,又请了厨子和三个仆妇,用来做饭、洒扫洗衣。
至于总管,则是一直跟随他的金九。
金九生于九月,穷人家起名没什么讲究,便叫做金九,今年已经二十岁,父母在十六岁时亡故,有一个兄长为人软弱,被媳妇管的死死的,不给金九吃穿,却要他做农活和杂货,每日里只能挖些野菜煮着吃,半年后忍耐不住,索性逃离家乡,来到青羊镇。
青羊镇算不上繁华,但除了种地,还有许多谋生的行当:有客栈酒楼可以做个小二,有铁匠铺子可以做个学徒,也有车马行给人赶车,有漕运给人装卸货。
可惜金九初来乍到,客栈酒楼、铁匠铺、车马行不要他,去装卸货又身体弱,没奈何流落街头,偏偏又硬气,不肯乞讨,虽然饿的要死,却只肯出城去野山坡上挖野草充饥。
秦武作为掮客,当然知道这个人,认为金九品性有可取之处,便找了他跟着自己做掮客生意,搜集信息、跑腿、收钱,成了他的大管家。
如今有了宅子,金九上手也快,偌大一个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秦武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寻思道:“我来这里已经十七年,赚的钱除了自己过活,还花费了许多在小磨盘村里置办文武堂,供村里孩子识文断字,学拳脚枪棒,更在灾年无息借钱给村民渡过难关,还买粮食赈济,这既是我报答恩情,也是为了谋生,可终归觉得这世界有层迷雾遮住了我的眼睛,这是为何?”
他这些年也摸清了镇子的管理,镇子由镇长、户长、捕盗共同管理,镇长征发税赋徭役,户长管理户籍,捕盗则治安巡查,这些人则由县衙来选任,多是本地地主士绅。
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股力量没有显现出来,这就是困扰秦武的所在。
正思量间,秦武忽然发觉有人偷窥,猛地转身,就看到墙头一个脑袋缩了下去,三步并作两步,一跃上了墙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土黄色短衫的瘦弱男子跌倒在地上。
秦武一跃而下,一把揪住这人领口,将他提起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张望我的庄子?”
这人喏喏不语,眼神游离。
秦武见状,笑道:“你是个贼?告诉我实话,我放了你,若是不说,将你送到捕盗那里,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话一出,这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求饶道:“大人饶了小人,小人一时间猪油蒙了心,想着到庄上偷东西卖钱过活,没料想刚来踩就被大人抓住了!大人饶命,饶了小人!”
秦武点头笑道:“果然是个贼,不过暂时不能饶你,你也不必怕,我不会将你押到捕盗那里。”暗地里寻思:“这小贼对答如流,不是一般小贼,且先压下。”
将他抓到庄院内,关到二进西院柴房里,把门锁了,再回二进院内,自语道:“捕盗果然是吃人的,这三人沆瀣一气,专门欺压农民,欺男霸女,动辄打杀,比土匪都可怕。”
这些年他也受这些人欺负,每年要花费三四百两银子供奉,免得这些人寻个由头,拉自己去服徭役,或者投入监牢,再也见不到太阳。
这里丰年的麦价是五个铜板一斤,虽说上头规定一两银子换铜钱一千,但那是新铸的铜钱,市场上铜板成色损耗后,一千两百枚才能换一两银子,算下来一两银子买240斤麦子,根据产量一对比,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约莫在地球五百块人民币上。
由此看来,秦武好歹没有白活,凭着地球上的见识,在这里一年赚个一千两,左右得五十万了,混得还成。
坐下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一道瘦长的身影急促地迈步走来,正是金九。
金九的样貌还行,但总透着一股卑下的味,想来也是前十几年穷困生活养出来的,要改变并不容易。
到了秦武跟前,金九恭敬道:“公子爷,镇上来了一队人,为首的叫做陈天锡,引着二十四号人,都穿短打,提刀带剑背着弓箭,骑马牵狗,还架着三只鹰,应该是来游猎的。”
秦武道:“这陈天赐是什么人,打听的出来吗?”
金九摇头道:“打听不出来,不过镇长、户长、捕盗对此人非常恭敬,想来该是官宦子弟。”
秦武道:“那不用管了,这等人与我们无干。”
一日无事,第二天一早,秦武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到西院开了柴房,笑问那饿软在地的小贼,道:“小贼,你的口齿伶俐,不是一般的贼,来我这里要干什么,如实说来,不然饿你几天,也就死了。”
那小贼无精打采地看秦武,道:“你要杀便杀,我说的全是实话,只怪我技艺不精,让你看见了。”
秦武笑道:“小贼,你叫什么?”
小贼有气无地一睁眼,怪叫道:“老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摩天乌鸦吕飞鹏是也!”
秦武调笑道:“你既是摩天乌鸦,怎么还叫飞鹏?不如叫吕乌鸦算了。”
吕飞鹏瞪秦武道:“你不要得意,我死了,自有人为我报仇!”
秦武冷哼一声,道:“你威胁我?我早知道你背后有人,这青羊镇也不是谁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
吕飞鹏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秦武摇头离去,将门再度锁上。
至傍晚再去看这吕飞鹏,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气喘吁吁。
秦武笑道:“我要杀你早杀了,何必留到现在?捕盗下手多狠,你也知道,说出你背后的人来,我们未必就是仇人。”
吕飞鹏支起脖子摇头,道:“你不要指望,我不会说的。”
秦武呵呵笑道:“你倒是嘴硬。”沉默一会,暗自思量:“我久在镇里,也听说如今山里多出来许多匪盗,看来官府的欺压日渐过分,管束力也大不如前,乱象将起,我得提前谋划。”
便对吕飞鹏道:“罢了,我放了你。”将吕飞鹏提到门口扔出去,再不管了。
看着吕飞鹏离开,秦武自语道:“他来踩点,就是要对我动手,抢粮抢钱,我这庄子又在镇郊处,好打算!不过我也不是好相与的!”
秦武做掮客时,也托人找了许多教师学习拳脚并十八般兵器,学的杂而不精,两年前有兄弟两人在镇上卖艺挣钱,却被本地的恶霸欺辱,一个铜板也不准给,又被几十个人围着打伤,没办法只能离开,正是秦武买了一批伤药,一直跟到镇外偏僻处,将药给了这两人,又给了二十两银子。
这两人感激不已,秦武道:“我也是个爱拳脚枪棒的人,看不下你们被欺辱,可惜我没有权势,又学艺不精,只能跟着二位到这里,赠送些药和钱。”
半年后这兄弟两人又到镇里,找上秦武,道:“恩公当日赠药和银,让我兄弟渡过难关,当日听说恩公喜爱拳脚枪棒,却学的不好,我兄弟记在心间,今日特来报答恩公,只怕恩公嫌弃我兄弟的武艺。”
秦武大喜,将两人迎入租的独院,让金九去酒楼买了酒菜,摆上席面,道:“两位若肯指点,在下感激不尽,哪有嫌弃的话?”
四个人推杯把盏,喝了半夜方才散了席,秦武把这两人安顿在厢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起床洗漱完毕,吃完早饭,这兄弟两人就要秦武在院子里把一身本事都显露出来。
秦武拳脚兵刃都练了一番,看得两人摇头不停,道:“恩公你这架子虽然好,平时和没有练过武的人打一打也就罢了,若是遇到真本事的人,绝不是对手。”
秦武道:“还请指点。”
兄弟中小的那个道:“恩公,恕冒犯,我来和你耍一棒!”
秦武道了声好,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各拿一条棒,秦武举着棒欺身打来,对面将棒一隔挡住,他再举棍横扫,对面却也横扫,他急忙格挡,对面的棍子却没有打来,一抽刺来,顶在秦武胸口,再进一步,一棍子打在小腿干上,秦武倒在地上吃痛不已。
对方把棍子丢了,急忙走过来扶起秦武,道:“请恕无礼。”
秦武苦笑道:“我也知道练得不好,没想到却这么不好。一直没问二位尊姓大名,还请告知。”
这兄弟说道:“我兄弟两个叫做盖承武、盖承道,本是仙王冢小剑坟的弟子,十年前门派灭亡,因此流落江湖,一向靠卖艺为生,像你这般尊重我们的,并无一人。”
秦武道:“原来如此,可惜我孤陋寡闻,不知道什么是门派。”
盖承武道:“不知道为好,如今我兄弟俩身上反倒背着个包袱,又有什么好?”
之后便给秦武传授了半年武艺,方才离去,因此他的拳脚兵刃也很非凡,而那兄弟两个隐姓埋名,受辱也不肯展现本事,谁能想到他们是高手?
回过神来,叹道:“也不知两位兄长到哪里去了,我这身本领刚好用来防身。”他做的是生意,不须争狠斗勇,因此没人知道他的本事。
此后两天一向无事,到第三天晚上,忽然一阵马蹄声惊醒秦武,披衣推门看去,只见门外火光如蛇,带上长剑,看到金九,嘱咐道:“不要出来!”
自己推门出去,入目一条壮汉骑着一匹老马,身后领着十几个喽啰。
这壮汉看到秦武,喝道:“你就是秦武?将庄子里的钱粮奉上,并不伤你分毫,若是不肯,打破你的庄子,到时候丢了性命,烧成白地,休怪老爷我无情!”
秦武问道:“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哪里的山贼,敢来镇上劫掠,不怕捕盗吗?”
这壮汉睁眼竖目道:“捕盗!他活不长了,你要活命,就按我吩咐的做!”
秦武摇头道:“我倒是想领教头领的本事。”
这壮汉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冷喝道:“阳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要寻死,我就成全你!”
秦武不语,看着壮汉将刀拔出,双腿把马腹一夹,催马朝自己冲来。
“受死!”壮汉大喝一声,借着势头,一刀向秦武脖子砍来。
秦武向左一跳,避开这一刀,脚下一蹬,斜蹿出去,也不用剑,一肘子打在壮汉右胁。
壮汉身形不稳,从马鞍滑到右侧,脚上拖着马镫。
秦武顺势跃上马背,右手抓住壮汉衣领提上来,左手将他手臂一扭,把刀横在他脖子上,笑道:“你看我是寻死吗?”
壮汉脸都青了,哪里还有话说,脚上把马镫松了,秦武一把将他扯下马,踢在其腿弯,让他单腿跪在地上,把刀夺来横在脖子,看喽啰时,都已经跑了。
秦武一呆,笑道:“你这些手下一点也不含糊呀。”壮汉叫道:“你敢杀我,我哥哥定会为我报仇!”
秦武一刀拍在壮汉背上,将他打的扑倒在地,道:“敢威胁我!你哥哥来了,我照样收拾!”把壮汉押入二进院子,吩咐金九拿来麻绳,把这人捆在柱子上,又从其怀里摸出一块黑黝黝兽头的令牌来,信手收在怀里,骂了声穷鬼,回屋子去了。
走到门口,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回头一看,一个巴掌大小的炉子斜躺在地上,讶异道:“嘿!哪里来的炉子?”捡起来回到屋内,估摸了一下还挺重,约莫有十斤左右,三足两耳圆腹,炉身被青铜锈迹覆盖,一个穹顶似的盖子,盖子镂刻的花纹也都让锈迹堵住。
“这似乎是一件古物……”秦武琢磨一番,放在桌子上,又将黑色令牌拿出来放在桌子,思索着是干什么的,就见锈迹斑斑的炉子隐约冒出一股红光,旋即那令牌就消失不见。
秦武惊讶不已,不自禁道:“怎么回事?”就见炉盖冒出一道青烟,打着旋朝自己卷来,反应过来时,那青烟已经不见了。
然后让他更是差点掉下眼球——一道信息自脑海里出现:穷奇遗地,青铜墟。
“难道说这块令牌藏着一个遗地的信息?”秦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恍惚自语,激动地看向炉子,“它竟然能够解析出来,太非凡了!穷奇……穷奇……这是上古传说里的凶兽,那么岂不是说这里可以修炼?”
想到这点,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直以来搜寻情报的迷雾感豁然洞开:“原来这是修炼世界,到此时我才看破……”想到这些,他不禁毛骨悚然,这里的人不知道这些,岂不是说修炼界与世隔绝,或者说故意封闭,不让普通人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