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桦被她这话问得愣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办,他还真是说不出来。他只想着要保下这个人的命,从一开始他就都是按最坏打算去考虑的,满心放在对抗外面的压力和随时恶化的情况上,唯独忘了考虑如果情况转好会怎么样。
大概连他自己都是抱定了没有希望来做的吧。
“好吧,这个话题好像太大了,说的具体一点。”安年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放空,思考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听小弦说了,你这边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是和你在一起的吧?”
江桦点头。他们经历过很多事,互相扶持过也互相杀得难分难解过,但坐在这里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这就很奇妙了,也幸亏江一竹今天没来。
“她的话”
门突然被一只手打开,紧跟着是高跟鞋踏地的声音。戴着口罩的护士像是忍者那样扎了进来,看清房间内场景时表情仿佛捉奸在床。
当然,床是真的有,至于奸
“就听见这有人说话!”她一个箭步窜上去,目光灼灼,“你干什么了?她怎么醒的?”
她说话的时候手上的针管直指着江桦,如同利剑出鞘,愣是把他给逼退了一步:“我也不知道”
看面容这护士应该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江桦,所以上来就正面了上去。气势堪称猛如虎豹,几乎要把他给怼到墙上去。
“你是她什么人啊?病人昏了半年刚醒你就跟她说话?这个时候最敏感的,刺激到了你负责?”护士一套连击叠加伤害,。
江桦被她连招打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竟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他和安年是什么关系?半年来他还真是第一次被提醒着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倒是暂且可以不算敌人了,那该找个什么名头应付眼前这情况?
十多年前的老友?似乎不行。
同一战线的盟军?应该不算。
自己女儿的妈妈?好像更奇怪
江桦又一次被自己的语言能力给绊住了脚,一时间连现编个谎都编不出来。护士见他憋着不说话,一脸咄咄逼人地就要上前,身后的安年却在这时snn了一声,她赶忙转头去看,就见后者在她转过视线的前一刻忽然抬起双手,正准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副痛苦状。
“怎么了?哪不舒服?”护士毕竟还是要以病人为第一优先,看到这情况连忙放开江桦,奔到她身边问着。
“眼睛突然疼”安年抽着气说。
“眼睛?”护士一皱眉,“眼睛应该没伤到啊?睁开我看看”
“不行不行,现在睁不开了”安年避开她的手,“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没事儿的,你一进来就出问题了”
“哪疼?”
“就是里面”
“里面?”护士一脸疑惑,“不对啊,里面出问题影响的应该是下面的颧骨啊你怎么捂着上面”
“呃那就是眼眶”安年悄咪咪地把手往下挪了一点。
“到底是哪里?”护士皱了皱眉,重新站起身来,“你呆在这别动,我去给你叫医生。”
“啊呀,突然好了”
“别掉以轻心,这可不是小问题,万一是并发症必须得马上解决的。”护士说着就已经摁下了紧急呼叫铃,不出几分钟主治医生就救火似的奔了过来,看见病房里这架势也是惊呆了。
“你是送她来的人吧?”医生倒是认识他,“就是你把她弄醒的?”
“我自己醒的。”不等他解释,安年便闭着眼抢先道。
似乎是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医生稍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一圈,便向着角落的两人一挥手:“先出去吧,我和病人单独谈一谈。”
江桦成功和那护士一起被扫地出门,护士一头雾水地走了,他靠在走廊上还有点愣。里面的声音持续,主治医生关上了门,在询问安年的情况。
“睁开眼睛吧,让我看一下。”
“我知道你是携带者。刚才是为了对普通人隐瞒瞳色吧?现在可以放心,我对于原兽细胞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
“说起来,之前档案里好像没见过你”
每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但却没法把那些字连结起来。刚才在屋里他也是这么个状态,搞不懂自己在听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感觉完全断了片。
他捏着眉心,试图恢复思考能力。过去的十几分钟里受到的刺激太大,比他半年来在最危险的禁区经历的还要夸张,他得让自己缓缓。
刚才都说了些啥啊还有比那更烂俗的对话么?明明他们可以说的东西如山高,作为狼牙他应该冷静地跟她谈谈关于夜莺的情报以制定今后的战略、作为老友他可以坐下来跟她随便侃侃事叙叙旧、甚至于作为父母都可以说说流着他们血的江一弦和江一竹。光是这几项,就足够他们展开说上三天三夜的。
但多年后第一次正常的会面居然就这么被略过去了,全程灾难性词穷。他们都曾经拼命救过对方,但现在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和她说话。
这不对啊,电视剧不都演过无数类似场面么。女主角病重了,霸道总裁男主角大发雷霆把所有医生都叫来,挨个指过去说治不好她就全都给她陪葬要么就是病中的女主醒来,一眼就看见小鲜肉男主握着自己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宝贝儿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然后顺理成章地推倒。
但事情真放在他身上只觉得手忙脚乱。女主角和病房都到齐了,他却是先懵了,说到底他还真是不适应用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谁的眼前。
江桦敲了敲前额,有点头晕。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那个诊疗的主治大夫走了出来。江桦前一秒还在诧异这么快就已经说完了,后一秒才发现自己又是已经在这里傻站了快半小时了。医生看起来也没想到他还在这,不过只是微怔了一秒就回归了正常,脸色转而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