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不败剑士”的神话结束了,在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映的情况下,“不败剑士”变成了一个笑话。
收剑的动作虽然帅气,却缺少了观众的喝彩,总归有些扫兴。
我微笑着环顾竞技场丙号场地的观众席,后知后觉的开始有观众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奋力地鼓起掌。
零散的掌声,然后是渐渐热闹起来的掌声,接着是密集如雨点般的掌声,最后是响彻整个竞技场的掌声,喝彩,高呼....
感到后怕的剑士,然后是渐渐放松下来的剑士,接着是忽然颓丧起来的剑士,最后是心如死灰的剑士,无力,绝望....
裁判重新站定姿势,红旗挥下,蓝旗高举,大声宣布:“红方选手战斗不能,蓝方选手获得最终胜利!”
诶呀,一直在品尝胜利的果实,导致现在我的味蕾都有些麻木了,真是毫无乐趣可言呢。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虽然我并没有衣袖,但却丝毫影响不了我离去时的潇洒。
离开赛场,第一个迎上来的人是依希米亚,像见了鬼一样盯着我看。
“看我干嘛?本哈脸上又没东西。”
“还不是你刚才的比赛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慢慢跑过去,然后把刀架在他头上。”
“盯..........”
“不信就别问,本哈的精力可是很宝贵的。”
“你为什么要自称‘本哈’呢?难道是我不知道的某种暗示吗?难道是在试图潜规则我吗?”----来自依希米亚的第二版本人生三问。
“你那比流氓兔还要跳脱的思维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哈士奇当然自称本哈喽,不然自称本人吗?”
“哈士奇?”,傻瓜在疑惑地眨眼,有谁会把自己称作哈士奇吗?
依希米亚:“可你不是一直以来都自称‘我’的吗?”
“这重要吗?”,我反问。
“这很重要,要是以后我自称哈夫人的话不是很傻吗?”,依希米亚一本正经地道。
“你要改姓哈?嗯....挺好的,这可是个高贵的姓氏,不是谁都能姓的,那你得从此做一个高尚的人,做一个纯粹的人,做一个道德的人,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呵..呵.”,依希米亚干干的笑了两声,一下没了干劲。
“当然,要做到这些还是有些困难的,对哈士奇以外的种族来说。
不过你可以慢慢来,从语言习惯开始改变,从奇特的思维模式开始改变。”
“那要怎么做?小女子身轻体弱,可经不起太过激烈的折腾,我怕疼....”,俏皮地红着脸说出这样有歧义的话,很难让人认为她不是故意的。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依希米亚一眼,不禁感到头疼,我究竟救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我走出竞技场,阳光很骄,云朵很飘,路上的人很匆忙。
“走了,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找点任务做,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委托。”,找准了方向,我先一步往前走去。
“哦,好。”,追尾巴的少女这么应着,像一只被狗尾巴草逗弄的宠物猫。
“对了,”,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在依希米亚缠上来之前转过身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一串红色宝石项链从我手中垂下,淡淡的光芒神秘而美丽。
依希米亚注视着项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装作有些随意地道:“呀!好漂亮的项链,是要送给我吗?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手往回收,躲过她的贼爪,微微皱眉,这家伙,说谎像吃饭一样平常,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这串项链是我在那个村落找到的。”,我提醒道。
“难道麻省你也要进军光荣的盗贼行业了吗?”,依希米亚惊奇地道。
“进军你个头啊!而且这上面有你的气息,甚至还带有你的魔力的痕迹。”,我无情地揭穿她的谎言。
“.....,啊,我记起来了,这是我丢的,还给我吧,谢谢。”
果然,这家伙就是个谎言生产商。
“行了,不要再说谎了,这毫无意义。”,我有些不满地说道。
“......”
依希米亚没有说话,她早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却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迅速的到来。
这串项链是绯红结晶制成的项链,能够安抚自己的另一个灵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灵魂最近如此的安静,但还是不得不提防会有再次恶化的危险。
自己当时从城主夫人那里窃取了这串让自己感觉到很舒服的项链,然后遇见了麻省,之后从费罗大叔那里得知了项链的情报,明白了它的作用。
当时在两难之间,下定决心不把项链交出来,却没想到接受找回项链这份委托的是麻省。
在维持自我与坦白的选择之间,自己选择了前者,并打算将事情隐瞒下去,在几次有意的阻挠之下,麻省也为此耽误了这份委托,有些不了了之。
我知道那份委托很重要,我知道事情一旦暴露,和我这个窃贼走在一起的麻省也有很可能被牵连,会被那位城主夫人记恨,被贵族记恨是很可怕的,他们有千百种办法让你过不下去。
自己本来希望一直隐瞒下去的,希望没人知道项链在自己身上,希望生活可以就这么高高兴兴的持续下去,但现在,已经再也瞒不住了....得到的一切都会消失,身边的人都会离我而去。
“这是一件对精神或者说灵魂起作用的道具,当时你陷入那样一种状态不可能与它毫无关联。
而好巧不巧的,我接受的那个委托,图片上看到的项链和这一串一模一样,这可不可能是巧合。”
“最终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麻省。”,依希米亚的声音不重,却像是在哭泣,像是在渴求怜悯。
这样的她不正常,却有一种更为真实的错觉,她一直在隐藏的情感流露了出来,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离你而去?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当时对你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论未来如何,我都不会落下你的,我保证。’”,我平静地说着,像神父的祷告词一般不容置喙。
但依希米亚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之中,她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赖,这是安全感的缺失所带来的自我封闭,我在书中看到过。
“不,你会的,没有人会同情我,没有人会关心我,没有人,没有人...
我就是一个无耻的盗贼,什么事情都办不好,总是给人添麻烦,还总是洋洋自得,我恨我自己没用,我不值得你去关心,不值得....”
依希米亚激动地喊着,声音流露着痛苦和悲伤,说着看似有着自知之明的话,其实是在疯狂地自我否定,是想要将一切推开来完成自我保护。
“我理解你...”
“不!你不理解,你根本不知道!我骗了你!我总是给你造成麻烦,我什么忙也没有帮上,还拖后腿,说些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话,做些任性妄为的蠢事,我就是一个废物....”
“......”
“我会忽然变得很奇怪,我会忽然失去意识,我会伤害身边的所有人,我不要那样,我不想那样,你不要待在我身边.....”
“......”
“你跟我走在一起只会被那些贵族给记恨上,他们会想方设法地欺压你,你没必要管我,没必要在乎我,我一个人承受这些就足够了....”
我在这一刻终于认识到了她自卑的一面,她祈求着别人的关怀与理解,却又担心在失去它们时获得更大的痛苦。
她害怕,害怕得到的情感变得陌生,害怕得到的温暖变得冷却,她宁愿做一个孤家寡人,也不愿意再次被伤害。
“......”,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她,用什么理由去给她救赎。
“我骗了你,我一直都在骗你,我不值得你同情,真的不值得....”
依希米亚很痛苦,我见不得这种痛苦,我希望看着她笑,我想,这是一个好的理由。
“那依希米亚当时的那句‘不要丢下我。’是谎言还是真心呢?”
我知道她不可能否定那句话,我很狡猾,但这个狡猾不是一个贬义词。
“我....”,依希米亚没有勇气去否定。
“那不就完了吗?我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还是算数的。毕竟守信也是哈士奇的美好品德之一啊。”
我在阳光下微笑。
“为..为什么要可怜我,要同情我,我没资格....”,依希米亚哽咽着。
“这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这是关心,这是爱护。”,我依旧笑着回答。
“为..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我以为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依希米亚急迫的想要得到答案,想要得到她希望的那个答案。
阳光会毫无差别地洒落给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却都希望获得一份特别的、独一无二的阳光。
“依希米亚很轻,因为快乐很轻,依希米亚很温暖,因为幸福很温暖,依希米亚有时会不知所措,因为紧张会不知所措。
很轻的快乐,让不快乐的事情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很温暖的幸福,让不幸福的事情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我不懂,我....”,依希米亚眼中泛着泪花,渴望着确认自己的那份独一无二的阳光。
“就是‘依希米亚是我的快乐,依希米亚是我的幸福,依希米亚会让我不知所措’的意思啊。
你的思维不是总那么跳脱吗?怎么这种时候就听不懂了呢?”,我微笑着,希望让她也笑起来。
依希米亚流出了眼泪,闪闪发光,像哭,像笑,像悲伤,像快乐,像孤独,像温暖。
“项链...我..偷的,那个城主夫人那里....对..对不...”
“好了好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和地道:“我明白了,以后就不要偷东西了,没钱了我来养你,还有,你的那种状态我也已经帮你治好了,所以不用再担心了。”
“对...对不起....”,依希米亚也有腼腆的时候啊。
“比起道歉,还是感谢要来得好得多。”
我看着泪流满面却坚强地露出笑容的依希米亚,然后送出一份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谢...谢谢...”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