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寒冷。

明明穿着鞋子，却仿佛踩在了冰天雪地里，牙齿上下的打颤，手止不住的颤抖，曲两三额前的小碎发遮住了眼睛，模模糊糊之中看见一个正坐在他前方的男子，他使出全身全部的力气吼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么折磨我算什么本事！”

苏璟言的手肘抵着椅子，头微微的靠在自己的手掌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自己的头脑。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曲两三垂死挣扎的话，只有频临死亡的人才会害怕，只有充满失望的人才会走向死亡。

而他不是，曲两三才是。

苏璟言等了三天，等到了曲两三的心理防线彻底的弱了下去才出现，毕竟，这里是上海，没有人会来救他。

苏璟言淡然的开口，声音沉稳有魔力一般一字一句都直击曲两三的破碎的心脏，“听说你的妹妹是死在日本人的手里的。”

曲两三想起那个画面，心脏一阵抽搐，苏璟言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不是苏璟言的对手，苏璟言已经把他的弱点摸的清清楚楚，一开始就是直接踩着他的底线上来的。

曲两三的眼神目露凶狠，藏在细碎的头发后，迸出渗人的目光，曲两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别提她！”

和曲两三的面目狰狞不同，苏璟言懒淡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这样一个阴暗的场景仿佛成了他闭目养神的场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什么世外茶庄，“我只是想提醒你，要想报仇，加入抗日组织是没有用的。在这个地方，只有权力才是最有用的。”

苏璟言微微懒散的睁开眼睛，眼睑透过微弱的光印在脸颊上，苏璟言的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曲两三瞬间安静了不少，“而我，就是可以给你权力的人。”

苏璟言的眼睛彻底睁开，眼里如墨如雾让人看的不甚分明，他的话是曲两三一直渴望而又不敢直接面对的，“如果，三年前你有权力，你妹妹可能就是全北京城最幸福的女孩子。她遭遇了所有的事情，是你这个当哥哥的问题，因为你太弱了，弱到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曲两三垂下了眼睑，心脏扑通扑通的开始沉默，『是啊，如果，如果他够强的话，如果他有钱的话，如果他可以是个大侠或者富翁，那么他的家人都会很幸福......』

一张张惨绝人寰的，充满了死亡的脸重新回到了脑海里，直击曲两三的心脏。

他仿佛被苏璟言看的透彻，没有半点可以反驳的理由，曲两三张了张嘴，心里的渴求却让他彻底的闭上了嘴。

苏璟言能给他这些......

苏璟言能给他这些。

苏璟言能给他这些！

曲两三重新睁开了眼睛，眼里仿佛闪着泪光，他看着苏璟言，眼神充满了被生活鞭凌之后的绝望和可怜可是又那么坚定的看着苏璟言，“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仿佛是和撒旦的一笔交易，他把自己的灵魂和良知在现实的驱使下低价出售给了面前的魔鬼。

站在苏璟言身后的陈泽看到曲两三被折磨成这个模样，心脏狠狠的被敲了一下。

仿佛从曲两三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目光微动，慢慢的垂下了眼，遮挡住眼里的万千情绪。

身体的寒冷加上内心的折磨，苏璟言的方法千千万万，有些可能连刑罚都没有用上，就让人缴械投降了。

屈打，强迫，是最下等的方法，而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就等同于掐住了对方要命的咽喉，苏璟言轻轻捏一下，就可以轻易的让人缴械投降。

苏璟言的手指搭在了椅子上，猫捉老鼠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只是这个时候的曲两三已经忘记了思考，他被现实所折服，忘记了苏璟言就是因为他有用才会留下他。

曲两三失去了他最后的一点价值，彻底沦为苏璟言手下的一条走狗，苏璟言朝陈泽招了招手，“给他换身衣服，带他上楼，待会去书房找我。”

“是。”陈泽恭敬的退了一步。

他看着苏璟言慢悠悠的离开了地下室，曲两三的泪水滴在了肮脏的地板上，陈泽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曲两三，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苏家公馆有他们的房间，苏家的人多的数不胜数，但是能跟在苏璟言身边的怕是屈指可数，一个个单单看的时候没有什么特点，但是，所有资产阶级的人都知道能跟着苏璟言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善仔。

陈泽很少看到有苏璟言亲自出马的时候，仿佛除了顾安然的事情之外，陈泽再没有看到苏璟言为谁动过心思。

北京的温少爷平日看起来温和似水，仿佛像是一滩流光似转的水平面。

可是，处理人的手段及其狠辣，在他手底下的犯人经历的基本上都是“人彘”这种级别的，惨绝人寰的痛苦。

苏璟言倒是不同，这是陈泽第一次看到苏璟言动手，他倒是没有用刑，可是陈泽反而觉得更加的让人觉得可怕。

曲两三泡在了热水里，这是苏璟言早就预料到了的结果，早早的让人备好了热水，扇了他狠狠的一巴掌，再喂给了他一颗糖。

曲两三泡在热水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耻？”

门口除了负责带他去见苏璟言的陈泽再没有其他人，陈泽沉默了许久，就在曲两三以为陈泽不会回答他的时候，陈泽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过来，他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说可耻的话，我可能比你还可耻。”

曲两三脸上身上都有一些儿冻伤，但是苏璟言还在书房等着他，陈泽没有给曲两三处理，只能先带他去书房。

走廊上，陈泽走在前头，缓缓的开口，“不过，跟着苏少，你会有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拥有一辈子努力都换不来的权力。”陈泽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可耻这种没用的情绪，还是扔了吧。”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