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的北京春天，枝头都冒出了新芽，透着微微的绿，带着新生的新鲜感。

“夫子又和我告状了。安然，你又让小周帮你抄书了？”顾荀毅故作严肃，其实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心脏都软下来了。表情虽然严肃，但是一点儿也没有责备感。

顾安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摇着顾荀毅的手臂撒娇说道，“爹爹，夫子教的我都学过啦，你都教过我啦，但是我还是有认真听课，只是抄书真的好累啊。”

顾荀毅彻底被自己的宝贝女儿暖化，他刚毅的线条瞬间都柔和了下来，习惯又自然的伸出手揉了揉顾安然的小脑袋瓜，顺口给顾安然支了一个招，“以后你就提前放在你的桌面上，别老是让小周给你收着。”

顾安然笑嘻嘻的保住顾荀毅，扑在他的怀里撒娇说道，“知道啦，爹爹。安然想吃冰糖葫芦。”

顾荀毅轻手轻脚的敲了一下顾安然的小脑袋，都舍不得用一点儿的力气，“来，呲牙咧嘴给爹爹看看，让爹爹看看你黑黑蛀掉的小牙齿。牙齿都让虫子吃完了，还想吃冰糖葫芦，等你什么时候把牙齿拔下来，爹爹就让你李伯给你买。”

“啊？”顾安然长长的叹了一声息，略带撒娇的口吻，让顾荀毅哭笑不得。

除了爱吃糖，其他的都很好。

顾荀毅摸了摸顾安然的小脑袋，顾安然像只小猫咪一样，舒服的缩了缩脖子。

梦醒，是1937年12月5日的上海苏家公馆。顾安然有些迷糊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间卸下了一身的力气，有些无力的看着白花花的的天花板，她真的好累。

待在苏家公馆里，真的好累。

和苏璟言相处，真的好累。

房门被敲响了，女仆人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过来，“安然小姐，苏少说要带您出门，您醒了吗？”

出门？去哪？

顾安然思索了几秒，不知道苏璟言打着什么心思，在苏家公馆，她有些时候是不敢武逆苏璟言的吩咐的。

顾安然从下人的语气中就可以知道，苏璟言只是在通知她，顾安然的逆反心理突然间起来了，故意说道，“没有起，不想动。”

下人们不慌不忙，继续传递着苏璟言的话，“安然小姐，苏少说，如果您五分钟不下楼，他就亲自来请您。”

“......”这个人把她的喜怒哀乐，情绪波动都掐的死死的，顾安然沉默了几秒，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对着门口回了一句，“知道了。”

下人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就去和苏璟言复命了，苏璟言说到做到，她可没有办法穿着睡衣面对那么一个让她觉得危险的男人。

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她现在也长大了，也要学会避嫌，更何况他们之间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

顾安然以最快的速度随便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是上海名媛常穿的普通连衣裙，简简单单的紫色连衣裙，带着一些儿微微的垂感，裙摆是花朵形状的小波浪，仿佛让人觉得步步生花。

不得不说，苏璟言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顾安然下楼的时候，苏璟言已经穿戴完毕了，今天倒是没有给她准备咖啡，而是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撕着油条泡进了豆浆里，看到了顾安然仅仅一个微微抬头的眼神，就让顾安然不自觉的朝他走了过去，连顾安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苏璟言的对面。

苏璟言如葱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粘着油，他顺手将泡了豆浆的油条推到了顾安然的面前，声音轻缓，自然而然的说道，“吃吧。”

让顾安然有一瞬间的错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还在北京的顾家，一切都没有变化，爹爹不在的时候，总是周凉好，苏璟言和周采文陪她吃早餐。

而周凉好总是拘谨，周采文虽然活泼，但是总是记得她是小姐，自己吃的开心的同时，总是习惯性的看着她的动向。而家里每次吃豆浆油条，苏璟言总是帮她把油条撕好，免得她的手指沾了油，顾安然最近总是梦到小时候的事情，让她有些许的恍惚。

顾安然自然的同苏璟言聊天，“你要带我去哪里？”

听到了顾安然主动开口，苏璟言拿着手帕一根根手指慢慢的擦了了过去，一时顿住一秒，嘴角微微上扬，“没什么，到了上海你应该没有好好玩过吧？今天带你去跑马场。”

跑马场就在公共租界的东面，在南京西路附近，倒是不是特别的远，坐车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倒是这个地方如果没有一点儿权势想进去玩儿也不容易。

顾荀毅小的时候全面培养顾安然，顾安然的马骑的很不错，而且在马背上很让人觉得放松。

苏璟言放下了手帕，拿起汤勺，一勺一勺的慢条斯理的喝着手里的豆浆，他的余光关注着顾安然的神色，看到她微微挑眉，垂下眼睛喝豆浆的动作。苏璟言就知道顾安然对今天的活动很感兴趣，故意逗她说道，“你如果不想去也可以。”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吊起了她的兴趣，然后故意想让她自己提出来自己要去！那么她就顺他的意，留在顾家找周凉好，顾安然顺水推舟，笑了笑说道，“好啊，那我留在家里吧。”

“家里”这个词无意间脱口而出，顾安然都有些儿愣住了，苏璟言被顾安然一句无心之话逗的笑口颜开，他心情美好的说道，“还是带你出去溜溜吧，长了蘑菇，最近都丑了好多。”

“呵呵......”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长的丑，如果这个人是酒井宥季那个日本将军就算了，毕竟酒井宥季的长相，连她这个女孩子看了都觉得有些惊艳。

但是被苏璟言这么一说，本来明媚的心情，瞬间就变了天气，顾安然白了苏璟言一眼，不想理他。

苏璟言“呵”了一声，有些憋不住笑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