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知道多高多远啊?”陶夭夭笑道,“反正会有人来救咱们的当然了,救我只是顺便,但是世子您就不一样了,身份高贵嘛!就算长公主和桃大人不出手,祁大哥也会很快赶来的。”
陶夭夭见洛云锡没有接话,又问:“世子,你刚才,为何会亲自跳下来救我?”
许久之后,就在陶夭夭觉得洛云锡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凉凉地抛下了一句话,却让陶夭夭黑了脸。
“只要是我玄幽王府的东西,就算是阿猫阿狗我都会救。”
陶夭夭咬了咬牙,好,看在他舍命陪自己的份儿上,她忍!
“世子,您冷吗?”一阵凉风吹来,陶夭夭缩了缩肩膀。
意料之中的,她没有等来洛云锡的回话。
“世子,您肚子饿了吗?我荷包里有牛肉干,你要不要吃?”
陶夭夭再问,顺便伸手摸出了两粒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依旧是意料之中,洛云锡还是没有说话。
“世子”
“陶季,你很闲吗?”洛云锡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了些颤音,不知是冷的,还是被陶夭夭气的。
“这里这么静,我害怕嘛!”陶夭夭小声开口,“总得有点声音才好。”
“害怕?”洛云锡轻笑,“你连蛇和苍猊犬都不怕,竟然怕静?”
“我不只怕静,我还怕黑。”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陶夭夭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了些落寞,她说的是真话。
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些天里,她最害怕的就是晚上睡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梦到满身是血的父母。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晚上都不敢熄灯睡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陶青爹爹便等她每晚睡着之后再亲自过来熄灯,还托商队给她带来一只刚满月的狼犬,也就是阿黄陪着她。
再后来,陶青爹爹忙起来的时候,每晚来她房间熄灯的人便换成了轩哥哥。
虽然祖父跟她说了十五年前的那些往事,可是对于已逝的陶青爹爹,她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的。
就像对于她的亲生爹爹,那个薛相,还有薛府的那些人,她又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唉!
陶夭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愁人!
要不这个亲爹,就不认了?
她闭起一只眼睛,伸出食指和大拇指,遥遥地捏了捏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世子,您看这月亮,多美啊!
祭月祭月,月亮是圆了,可是亲人却都不在了,团圆的日子,却只能依靠月亮寄托思念,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对面的崖壁沉默了好一阵,陶夭夭吸了吸鼻子:“世子,我这么伤感,您好歹安慰我一下啊!”
“伤感?”洛云锡冷笑了一声:“有时间在这里伤感,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自救。”
陶夭夭被洛云锡噎了那么一下,心头的那阵感伤瞬间消失了无影无踪,她撇撇嘴哼哼了两声:
“您身份高贵,含着金汤勺出生,身边又有至亲之人相伴,自然不需要靠祭月节寄托思念,您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是体会不到我们这些俗人卑微的心愿的!”
出乎意料的,陶夭夭原本以为洛云锡会因为她的话发火,却没想到洛云锡竟然“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需要靠祭月节寄托思念,因为在来紫云城之前,我从未过过祭月节。”
“啥?”陶夭夭一愣,瞬间忘了自己的伤心事,觉得洛云锡好可怜,自己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可是,还没等她安慰的话说出口,忽然听到“噗通”一声重重的落水声,再往崖壁上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洛云锡的影子了?
“世子?世子!”陶夭夭大吃了一惊,不是吧?洛云锡掉下去了?
想到他刚才说的不会泅水一事,陶夭夭顿时不淡定了。
思索了几秒钟之后,陶夭夭小心地抱着那只小藏獒坐了起来,她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那两只大荷包,凭感觉惯了力气朝着崖壁方向丢了过去。
几秒钟后,下面传来落地的闷响,并没有听到水声,她才稍稍放了心,深吸一口气之后,她双手举起小藏獒团子,闭上眼睛往下一跳。
“噗通”一声落水的声响,陶夭夭的落水之处溅起巨大的水花。
浮上水面之后,陶夭夭用一只胳膊拖着小藏獒,另外一只手划水朝着崖壁方向游了过去,凭感觉在那片水域里摸索了一阵,她终于摸到了洛云锡。
“世子,你怎么了?”
借着天上月亮的光亮,陶夭夭看到洛云锡仰面朝上轻浮在水面当中,呼吸是没有问题的,便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看不远的崖壁,她先游过去将小藏獒放在了崖壁旁边的碎石堆上,然后才回来将洛云锡给拽了过来,同样将他平放在了碎石浅滩里。
“世子,你醒醒!”陶夭夭抬手试了试洛云锡的呼吸。
洛云锡的呼吸声有些粗重,腹部是平的,并没有溺水的症状,只是身子凉得骇人。
回想起上一次洛云锡昏倒时的情形,陶夭夭伸出手指掐了掐洛云锡的人中,可是这一次,洛云锡并没有醒来,陶夭夭心里便着了急。
寒毒!
脑海中灵光一闪,陶夭夭忽然心里一个激灵。
她想起了在行宫当中长公主对洛云锡的重视程度,想起了宁远宫里的那些炭火。
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洛云锡不会是寒毒发作了吧?
这还泡在水里呢,这可如何是好!
陶夭夭也顾不得自己的脚伤了,她在碎石滩里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摸索着走到了自己丢荷包的地方。
这两个荷包她原本是带着防身和解饿的,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救命用的东西。
她弯腰捡起了那两个荷包挂在身上,第一时间先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进水之后,她大喜过望,慌忙从里面掏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的火光虽然微弱,却照出了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
身处崖底,从下往上一眼看不到头的那种。
万幸的是这里有个碎石滩,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若是能有个避水的山洞就更好了,陶夭夭心想。
在举着火折一瘸一拐地在周围转悠了两圈,又念了十几遍“阿弥陀佛”之后,陶夭夭惊喜地发现,上天竟然听到了她的祈祷,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竟然出现在崖壁之上。
陶夭夭激动得瞬间忘了脚伤的疼痛,壮了壮胆子之后,她借着火光从荷包里掏出一包驱毒虫的药粉,小心地迈进了山洞。
因为近水的缘故,山洞里有一股霉味。
但万幸的是,她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地上和石壁上那些恶心人的爬虫,当然,也可能是那些阴暗里的东西早就已经在看到光亮的那一刻悄悄躲起来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陶夭夭巡视了山洞一圈,在山洞深处发现了一块高出地面的大石头,虽然不甚干燥,却比潮乎乎的地面好了太多。
她脱下外衣拍打了几下,又将火折子寻了一处墙缝插进去,然后扭头出了山洞。
洛云锡的身子很重,骨头也很硌人,陶夭夭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他连拖带拽地拖进了山洞的大石头上,安顿好洛云锡之后,她还没忘了转身将藏獒团子又抱了进来。
做完这些的时候,陶夭夭已经累瘫。
她坐在洛云锡身边,小心地掀开了自己裤腿,被崴的那只脚的脚脖子已经肿成了馒头,还隐隐泛着青紫色。
自己这只是外伤还好些,身边的洛云锡的寒毒才是最棘手的。
山洞潮湿,里面连个生火的柴火也找不到,她只能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检查洛云锡的伤。
细看之下,她大吃了一惊。
洛云锡上身的刀伤足足有六处之多,该是交战的时候被刺客所伤。
除了刀伤之外,他的后背还有大片的挫伤,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救她的时候在崖壁上攀滑所致,至于他的右手,则更是血肉模糊,里面还隐隐地扎着一些荆棘刺。
这只手扎满荆棘的手掌,承受了他们两个人的重量,从上头那么高的地方滑落下来,他一声没吭,她便一直被蒙在鼓里。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轻轻地将洛云锡的右手放在了石头上,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衫小心地盖在了洛云锡的身上。
崖洞里光线黑暗,陶夭夭就着火折子的光,试着从洛云锡手心里拔了一根刺,却激起了洛云锡身子的微微颤抖,陶夭夭便吓得住了手。
她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赫然发现洛云锡的唇色竟然泛着隐隐的青紫色。
陶夭夭大吃一惊,这是中毒的症状啊!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树上听到的第二声轻响,洛云锡说有一条蛇,难道那是条毒蛇?
念已至此,陶夭夭便不淡定了,她低头在荷包里翻腾了半天,从里面找出了陶轩之前留给她的解毒丸,而且还意外发现了一个小瓷瓶。
她拿着瓷瓶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陈管家给她的。
陈管家当时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这是世子的药,让她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难道这就是能解世子寒毒的药?
陶夭夭咬咬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又取了一粒解毒丸,然后将洛云锡扶坐了起来。
“洛云锡,吃药了。”她将药丸塞进洛云锡的口中,又从洛云锡腰间解下了水囊。
然而,洛云锡牙关紧咬,别说吞药丸了,就连水都喂不进去,全部顺着他紧闭的嘴角流了出来。
“洛云锡,你醒一醒!你可不能死在这里啊!”陶夭夭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说到底,洛云锡是为了救她才掉下来的,若真是死在这里,她可还不起这么大的人情,那胖管家和长公主估计会撕吃了她的。
陶夭夭抹了一把眼泪,将洛云锡又放在了石头上。
“洛云锡?你说什么?”就在陶夭夭刚刚将洛云锡放在石头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洛云锡喉咙里发出的一个声音。
她又惊又喜,慌忙将耳朵附了过去。
“冷”洛云锡颤抖着声音发出一个字来。
“好好好,我给你衣服穿!”陶夭夭又从身上脱下一件衫子来,拧了拧水之后又盖在了洛云锡身上。
这山洞湿寒湿寒的,又没有柴火生火,不光他冷,她也快冷死了。
而且,她身上的这衣裳也不能再脱了,再脱下去就露了馅了。
“娘”
洛云锡又发出一个声音,这次的声音很清晰,陶夭夭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个哆嗦,差点没跌下石头去。
洛云锡想他娘了?
这是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吧。
她伸手试了试洛云锡额头上的温度,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洛云锡的身体刚才还冷得吓人,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可是这一会子却又热了起来,热得都有些烫手,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了看手心里的那两颗药丸,陶夭夭咬了咬牙。
算了,她陶夭夭向来有恩必报恩怨分明,洛云锡这次救了她,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
她将药丸放入自己口中,就着水囊含了一口水,然后嘟着嘴唇,将自己微凉的唇轻轻覆在了洛云锡滚烫的唇上
苦涩的药水由她口中,缓缓地渡到了洛云锡的口中,谢天谢地,她听到了洛云锡轻微的吞咽声。
双唇紧贴的那一刹那,昏迷中的洛云锡微微皱了皱眉头,平放在石头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瞬间就归为平静。
“妈呀!好苦!”喂完药之后,陶夭夭皱着眉头砸了咂嘴吧,赶紧举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
怔怔地看着洛云锡上唇的那颗娇艳的唇珠看了半天,陶夭夭忽然觉得一阵脸色发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才那阵软软糯糯的触感似乎还没有退去。
她竟然将人事不省的洛云锡给强吻了!
想到平日里洛云锡那张虽然俊美却臭臭的脸,陶夭夭一个激灵,慌忙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被强制喂了药的洛云锡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胡话,却也始终没醒,身子一直在微微发着抖。
陶夭夭试了试他身上的温度,还是烫手。
“物理降温!”
她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低头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
匆匆跑到山洞外的水里浸湿了之后,她又一瘸一拐地进来给洛云锡擦拭。
从额头到颈窝,再到前胸后背,反正除了她不能看的地方,其余所有的地方她都擦拭了一遍。
一番折腾下来,本就筋疲力尽的她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了。
一阵凉风从洞口吹来,她缩了缩肩膀,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好冷啊!
不会是发烧了吧!
陶夭夭抬手试了试自己额上的温度,双手冰凉地也没试出什么结果来。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诸天神佛们,求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千万千万不要让我们死在这个鬼地方啊!
昏过去之前,陶夭夭晕晕乎乎地祈祷了一番。
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咚”地一声栽在洛云锡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做了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梦。
梦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抱着她,给了她渴望已久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怀抱使劲靠紧,再靠紧
石缝里的火折子逐渐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忽然缓缓响起一个声音。
是那种爬行类动物独有的“沙沙”声。
“沙沙”声音围着洞穴深处的那块大石头转了一圈,之后轻轻地爬上了大石头,最终归于了平静。
天已蒙蒙亮。
沉寂已久的崖壁上方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说话声过后,从崖壁上一前一后落下了几个身影。
“已经到底了,通知上面的人,可以下来了!”
最先落在碎石滩上的是桃灼,紧随他之后的则是沈玉枫,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二人几乎是同时着地,两人的俊脸上都带着凝重和担忧。
一道红衣身影紧随着他们二人落了地,是顾紫璃。
她仔细查看了四周,沉声开口:“分头找!母亲说过了,活要见人,死要”
“什么死不死的!”沈玉枫双目通红地打断了顾紫璃的话,向来吊儿郎当的俊脸上带了几分冷冽,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那条命是经过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费了我药王谷那么些灵药,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顾紫璃住了口,她抬头看了沈玉枫一眼,没再说话,而是趟着水转身朝不远处的那棵长在崖壁上的歪脖子树走去。
“你说得对,他不会死的!”桃灼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你沿着石壁往东,我去前边看看。”
沈玉枫没有说话,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抬步沿着石壁走去。
桃灼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之后,他也开始寻找。
可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忽然听到沈玉枫惊喜的一声大喊:“桃灼,你快来!”
桃灼迅速转身,连答应都没来得及答应,几个大步就到了沈玉枫站的地方。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山洞,因为背光的原因,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形。
沈玉枫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把抓住了桃灼的手。
“表哥”他哑声说道。
桃灼伸手拍了拍沈玉枫的肩膀,沉声开口:“你在外边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沈玉枫点点头,觉得桃灼的每一声脚步的轻响都像踩在了自己心尖尖上。
“赶紧过来,都还活着!”片刻过后,桃灼惊喜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些山洞里独有的回音。
沈玉枫猛地点头,都忘了回应一声,他再次抹了一把脸,拔腿就往山洞里跑,脚步跌跌撞撞,差点没跌在地上。
“洛世子中毒了,你赶紧给他解毒!”看到洛云锡唇上的那一丝淡淡的青色,桃灼的神色有些凝重。
“该死的!是落水之后寒毒发作了!偏偏又遇上了蛇毒!幸好我早有准备!”
沈玉枫从洛云锡手腕上撤回了手,伸手入怀摸出一粒药塞进了洛云锡的口中,又解下自己背后的包袱开始张罗着给洛云锡换衣裳。
洛云锡的衣裳因了高热的缘故已经暖了个半干,洞内清冷,沈玉枫不敢全换,只给他换了外衫。
“该死的,喂不进去药啊!”看着塞进去的那粒药一直被挡在洛云锡的牙关外面,沈玉枫额上的青筋暴起。
他在腰摸索了片刻,对着桃灼递过了自己的折扇:“拆一根扇骨下来。”
桃灼微微一惊,他低头看了一眼沈玉枫手中的折扇,再看一眼洛云锡紧锁的牙关,疑了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了沈玉枫的折扇。
“啪”地一声轻响过后,桃灼递过去一根扇骨。
沈玉枫拿着那根扇骨撬开了洛云锡的牙齿,将一粒丹药快速塞进了他的口中,又用手指在他咽喉处点了几下。
直到听到洛云锡一声清晰的“咕嘟”声,他才放开了洛云锡,顺便将他身上盖着的陶夭夭的外衣远远地丢在了一边。
“啪嗒”一声轻响,沈玉枫和桃灼二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只见从洛云锡盖着的那件外衣上缓缓爬出了一条小蛇。
成人手指粗细,不足一尺长,通体是少见的银白色。
那小蛇许是之前睡着了,现在乍一被沈玉枫抛在地上似乎心情不太爽,便昂起蛇头对着沈玉枫吐起了蛇信子。
“这是什么蛇?有毒吗?”沈玉枫看了一眼那小蛇问道。
桃灼摇摇头:“你这神医谷谷主都不认识的,应该不是什么毒物吧?若真的有毒,这洞里的两人一狗还不早就被咬死了?”
“说得也是。”沈玉枫点点头,便懒得再去管那条小蛇。
他指了指躺在洛云锡身边的陶夭夭:“你将这小厨子弄走,我得给洛云锡施针逼毒。”
沈玉枫一边低头清理着洛云锡手掌上的荆棘刺,一边开口埋怨:
“一个小厨子而已,虽说的确有几分本事,可是也不值得他拿命来救啊!你看看这一身的伤,还有这满手的刺!”
“这才是洛家人”桃灼深深地看了洛云锡一眼。
“我早就听长公主说过,洛家的人,对待敌人是狠到了骨子里,为了报仇,不死不休,而对待自己人,却比手足骨血之情看得还要重,重到不惜拿命去换,洛家人如此,洛家军也是如此。”
桃灼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情谊,若是昨晚坠崖的是你,他同样会救你的!”
沈玉枫“呸”了一声:“我才不像小厨子这么笨!”
桃灼轻笑了一声,四处看了一圈,他寻了一处干燥些的地方,便抬步走向那条小蛇,打算将陶夭夭的那件衣裳拿来铺在地上。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那条小蛇忽然对着他发出了两声“嘶嘶”的声音,尾巴也翘了起来,身子挺得笔直,眼看就要扑过来。
看样子,似乎是在护着那件衣裳。
桃灼不解,暂时放弃了那件衣裳,转身从石头上拿了一件洛云锡换下来的外衫铺在了地上,然后小心地将陶夭夭从洛云锡身边挪到了地上。
看到陶夭夭紧紧蜷缩着的瘦小身躯,桃灼叹了一口气,伸手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陶夭夭的身上。
手指触到陶夭夭的脸颊,他微微一顿,慌忙又用手背探了探陶夭夭的额头。
一探之下,手背滚烫,他吃了一惊,伸手从披风底下摸出了陶夭夭的手腕给她诊脉。
一阵脚步声从洞外传来,顾紫璃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看到洞内的情形,她冷艳的脸上似是松了一口气。
“别愣着了,快去看一眼水路的船赶到没有,必须赶紧生火取暖。”
沈玉枫头也没抬地对站在洞口的顾紫璃说道。
沈玉枫不客气的吩咐让顾紫璃的脸色变了变,她冷眼看了一眼沈玉枫,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要离开。
“公主且慢!”正给陶夭夭诊脉的桃灼忽然开口。
他将陶夭夭的手放了回去,深深地看了陶夭夭半天,他才站起了身。
“怎么了?她是公主,你舍不得支使她啊?”
沈玉枫从洛云锡头顶取下最后一根银针收好,又将他平放在了石头上,还盖上一件包袱里带来的狐裘大氅。
他对顾紫璃一直就有意见,他们原打算昨晚上就下来的,就是这个顾紫璃拦着不让,非让走水路营救的先出发,还说得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回报给长公主再说,偏生这个桃灼也随声附和。
“说什么呢?”桃灼板起了脸,“我还有事情要请公主帮忙。”
他看了一眼沈玉枫放在一旁的包袱:“你包袱里还有干净的衣裳吗?”
“有啊,怎么了?”沈玉枫将包袱朝着桃灼抛了过来,“山洞里面温度低,我没敢给他换里衣,都在这儿呢。”
桃灼伸手接住了包袱,用下巴指了指洞外:“你跟我出来一下。”
“做什么?”沈玉枫将大氅给洛云锡往上扯了扯,抬步先行出了山洞。
桃灼掂了掂手里的包袱,将包袱递给了顾紫璃。
对上顾紫璃疑惑的眼神,他温和地笑了笑:“有劳公主替地上那位换身衣服。”
顾紫璃看了陶夭夭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并未伸手去接包袱。
桃灼再笑,上前一步之后微微低头,附在顾紫璃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听到那句话,顾紫璃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仔细盯着陶夭夭巴掌大的小脸看了半晌,她才迟疑着接过了桃灼手里的包袱。
“我跟莫问在外面等你,顺便去看一眼水路上的船。”桃灼说着,抬步出了山洞。
顾紫璃拎着手里的包袱到了陶夭夭跟前,她蹲下身去,轻轻掀开了盖在陶夭夭身上的桃灼的披风。
迟疑片刻之后,她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解开了陶夭夭衣领上的扣子。
“好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桃灼转过了身。
顾紫璃点点头,四处看了一眼,她问:“莫问呢?”
“我让他带着上面下来的几个人去接祁风了。”桃灼说。
“表兄”顾紫璃迟疑了很久,才皱着眉头开了口。
“公主是想问那个陶季的事吧?”桃灼心下了然地笑了笑。
顾紫璃点点头:“她既然如此隐瞒,想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表兄就不怕她会对世子不利吗?”
“她不会对世子不利的。”桃灼笃定地开口,“下来的时候你可还记得莫问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句话?”
顾紫璃想了想:“表兄指的是,洛世子不会泅水的事吗?”
桃灼点点头:“没错,洛世子不会泅水,落水之后寒毒发作,是陶季救了他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场景,那种毫不设防的表情和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也许她是感念世子的救命之恩呢?”顾紫璃又说。
桃灼笑着摇了摇头:“紫璃,你还小,又是刚刚出师下山,还看不透人情世故。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陶季,虽说她的来历有些蹊跷,但是却从未做过伤害世子的事情,所以我信她。”
“没想到表兄竟然也学会了凭感觉判断一个人了。”顾紫璃难得地扯了扯嘴角,迟疑着开口:“表兄,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放下锦茵姐姐吗?”
桃灼嘴角的笑意逐渐淡去:“不说我了,说说你和莫问吧?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见过?什么时候结的梁子?”
顾紫璃倏地变了脸,冷哼了一声斥道:“他就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桃灼轻笑了一声,“我昨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口中的这个登徒子,曾经在你险象环生的时候冒着危险救了你两次呢。”
顾紫璃的俏脸微微红了红:“他功夫还不如我呢!我那只是一时大意,轻了敌!”
桃灼不置可否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远处水面上出现的几个黑点,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来了。”
那几个黑点是几艘大船,最前面的那艘船的船头上站着的是祁风。
还没等船完全挺稳,他就从船上跳了下来,满脸的焦急与担忧。
“桃大人,找到我家公子了吗?”祁风疾走到桃灼身边,对着桃灼拱了拱手。
桃灼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山洞,让出了通往洞口的路:“洛世子在里面,莫谷主已经先行给他诊治过了,就等祁护卫带人过来了。”
“是吗?太好了!”祁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松了一口气,慌忙指挥身后抬着软架的几个侍卫进了山洞。
“祁护卫可别忘了地上的陶季。”看到几人抬着洛云锡出了山洞,桃灼笑着开口提醒祁风。
“桃大人说笑了,怎么敢忘啊!”祁风笑了笑说道,伸手给洛云锡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锦被,他又说:“要不是为了救他,公子也不会遭这一难,公子要救的人,自然是不能忘下的。”
“那就好。”桃灼点头笑道。
“你怎么不告诉他?”顾紫璃在桃灼身后开口。
“既然选择隐瞒,必定是有她自己的苦衷,能帮她多瞒一时是一时吧。”桃灼说道。
“她受了伤,被发现是早晚的事。”顾紫璃又说。
“那就等她自己被发现吧。”看着四个人再次抬着软架从船上过来,桃灼转过了身:“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公主可愿过去搭把手?”
“这有何难?”顾紫璃说着,跟在那四人的身后进了山洞。
然而,她才刚刚迈入山洞,忽然听到洞内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便是侍卫拔剑的声音。
顾紫璃一个大步跟了上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怎么了?”桃灼一个闪身进了洞内,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也愣住了。
一名侍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开去,整个山洞里都弥散开一股腥臭味。
另外抬着软架的三个人脸色煞白,不约而同地颤抖着往洞外退去。
他们三个面前的地上,正盘桓着一条小蛇,成人手指粗细,身长不足一尺,通体泛着淡淡的粉红。
那三人退到了顾紫璃和桃灼的身前,桃灼分开他们走上前去,疑惑地盯紧了那条地上的小蛇。
“桃大人小心,就是那条蛇咬的!”其中的一名侍卫如临大敌,拔出剑指着那条小蛇。
看着这么些人围了上来,那小蛇没有任何胆怯,反而悠闲地在山洞内散起了步。
它先是围着地上那件陶夭夭的衣裳转了一圈,然后便缓缓地朝着石头旁边的陶夭夭爬了过去。
看到那条小蛇眼看就要爬到陶夭夭的身上,山洞里的人全部都捏了一把冷汗。
见桃灼依旧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身旁的顾紫璃微微皱了皱眉头,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了一柄短剑出来,缓缓瞄准了那条小蛇。
“公主且慢!”桃灼一把扯住了顾紫璃的胳膊。
“再慢下去,她就死了!”顾紫璃沉声开口。
“再等等,再等等”桃灼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他在赌,赌自己的猜测。
刚才看到这条小蛇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这条蛇刚才还是银白色的,却在转眼间就变成了粉红
若是他的猜测没错,这条小蛇不仅不会伤害陶季,还会成为陶季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就在几人一蛇僵持之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沈玉枫气急败坏的声音:“那个小厨子呢?醒了吗?他到底喂给洛云锡吃了什么东西!”
洞口的三名侍卫很自觉地让开了路,沈玉枫一个闪身钻了进来。
“什么味道!”
沈玉枫皱了皱眉头,在看到地上那名侍卫尸体的时候,他大吃了一惊,目光一转看到了那条已经爬到陶夭夭身上去的那条粉红色的小蛇,他更是震惊了。
“我的老天爷,这东西,这东西不会是是”
“火灵蛇!”身边的桃灼开口接过了沈玉枫的话头。
“什么是火灵蛇?”顾紫璃皱眉开口。
“我在师父的古籍上见过,火灵蛇是一种从来不冬眠的剧毒毒蛇,从破壳而出到成年,至多不过一尺长短。
幼蛇为银白色,每咬死一个人,身上便会镀上一层红色,最终会由银白色变成火一般的红,这就是火灵蛇名字的由来。”
沈玉枫喃喃自语道,再看向那条蛇的时候,眼底熠熠闪光。
“你只说了一半,火灵蛇火灵蛇,指的当然不只是它身上会变化的颜色,还有它的灵性。”
桃灼补充了一句,“火灵蛇认主,若是好好驯养,能够跟主人心意相通,成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如何能知道这火灵蛇是不是已经认了主?”顾紫璃开口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沈玉枫烦躁地摸了摸鼻尖,他只在神医谷的古籍上见过,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火灵蛇。
“怪不得如此阴暗潮湿的地方,竟然无一只毒虫出没,原来是火灵蛇的缘故。”
桃灼再次开口,他看了沈玉枫一眼:“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它时候的情景?”
“怎么不记得,它当时被裹在陶季的湿衣服里被我甩在了地上,你不是也看走眼了吗?将它当成了一条普通的小蛇。”沈玉枫有些汗颜。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它会不会,已经认了主?”桃灼开口说道。
沈玉枫眼角抽了抽:“它认了谁?那小厨子?”
“若是没有认主,为何她和世子都安然无恙?世子身上盖的是陶季的外衫,地上的那只小苍猊身上自然也有陶季的味道,所以这火灵蛇才没有对他们下口。”桃灼猜测道。
“你这么说倒是也有些道理,只是,这小东西看上这小厨子什么了?怎么就能认了他呢?”沈玉枫点点头,顿时有些羡慕。
这火灵蛇可是好东西,这小厨子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别说话了,火灵蛇钻进陶季袖子里去了!”顾紫璃的声音有些发颤。
话音还未落下,却见那条粉色的小蛇又从陶夭夭的袖口钻了出来,又优哉游哉地爬到了几步之外的那条小藏獒的身边。
“那小苍猊真能睡,睡到现在了都还不醒。”沈玉枫嘟囔了一句,猛然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你们谁过去将陶季身边的荷包取来?我得检查检查他荷包里面的东西。”沈玉枫气呼呼地开口。
“怎么了?”桃灼疑惑地问道。
“鬼知道他给洛云锡吃了什么东西?我事先配置好的解寒毒的药丸这次竟然起不上作用了!”沈玉枫满脸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