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歇息的福寿宫离紫云宫很近,听说搭救你们的人是走的水路,便让人先行传了懿旨,说要见见洛世子。”桃灼一边走,一边低声跟陶夭夭解释。
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洛云锡,想了想又说:“太后娘娘平日里深居简出,看起来严肃了些,你待会见了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知道了吗?”
陶夭夭吐了吐舌头:“明白了,保命要紧。”
陶夭夭的话将桃灼逗笑了:“太后娘娘不是坏人,你也不要过于担忧,一切有我呢,你先跟在后面慢慢走,小心一些,长公主在前边,我先过去打声招呼。”
陶夭夭“哦”了一声之后闭紧了嘴巴,还是有些纳闷桃灼忽然间的示好。
看着桃灼的背影,她伸出手去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
桃灼貌似是在发现自己女儿身之后开始转变的态度,难道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桃灼对夏家那个夏锦汐丫头关心虽然藏得极深,可是却瞒不了她。
桃灼对夏锦汐有情,是不会看上自己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心眼儿好,看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怪可怜,所以想要帮帮自己。
陶夭夭点点头,在心里确认了这个想法。
桃灼此人,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本事又大,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青年!
“见过长公主。”洛云锡和桃灼走在最前边,跟蓝琪问了好。
陶夭夭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蓝琪左边站着提前赶回来的顾紫璃,右边站着定远侯府的那个小霸王,还有一些熟面孔也在,包括薛楚玉和桃依依,还有欲言又止的夏锦汐。
打量的功夫,陶夭夭的目光好巧不巧地跟顾紫璃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顾紫璃对着她笑了笑,心虚的她慌忙低下了头。
蓝琪并没有留意到身边顾紫璃的小动作,她关切地打量了洛云锡一眼才开了口:“能平安回来就好,太后和皇上已经在紫云宫等候你们多时了,快随本宫进来吧。”
“是。”洛云锡应了一声,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陶夭夭,陶夭夭慌忙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穿过大理石铺成的林荫道,又过了一座郁郁葱葱的花园,最后在紫云宫的台阶下停了下来。
蓝琪转过身对着众人说:“洛世子已经平安归来,你们都各自回去汇报吧,明日就下山了,都回去收拾收拾吧,峥儿你留下,虽本宫一起进去,太后已经念叨你多时了。”
“是,表姑!”
众人告了退陆续退去,显得桃峥的声音尤为清晰。
他逆着人群走来,一身戎装的他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丝男儿的刚烈。
他从侧方台阶上利索地跳了过来,跟在蓝琪的身边大摇大摆地上了台阶。
“阿峥,不许放肆!”桃灼上前一步将桃峥扯了回来,“后边跟着去!”
桃峥不敢不听,撇着嘴退到了桃灼的身后,正好跟陶夭夭并列而行。
“小丑八怪,原来是你?”桃峥看了陶夭夭半天之后开了口,语气不太和善,“小爷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了,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说!你之前将脸涂那么黑,有什么意图?”
“小人正是陶季,桃三公子好,您想多了,我将脸涂黑是黑着脸玩儿的,没什么意图。”陶夭夭板着脸打了个招呼,她没有自虐的倾向,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
“听说你又救了洛云锡一次?”桃峥不相信地打量了陶夭夭一眼,“就你这小身子板儿?还能救人?什么时候咱们两个比划比划?”
“桃三公子英勇神武,陶季自愧不如,怎么敢跟您动手?”陶夭夭对桃峥呲牙笑了笑,心里头却犯起了嘀咕。
崖底一行,分明是洛云锡救了她,怎么桃峥却说是她救了洛云锡呢?
“我是一定得找你挑战的!”桃峥仿佛没听到陶夭夭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开口,“兵器任你选,谁输了在谁脸上画王八!”
“桃三公子,您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咋地?都说了我打不过你了!我认输行了吧?”
陶夭夭有些烦躁地掏了掏耳朵,“行,画王八是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给你画上十个八个的送到您府上,保证让您满意行不?”
“你现在脚受伤了,小爷我是不会趁人之危的,等你脚伤好了,我就去玄幽王府找你挑战!”桃峥自顾自地说着话,陶夭夭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看桃灼这么精明,桃依依也不笨,怎么这个桃峥就是一根筋呢?
二人说话的当口,走在前边的蓝琪她们已经进了大殿。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洛云锡和桃灼对着殿上端坐的几个人拜了下去,陶夭夭也依葫芦画瓢地磕了一个头。
“都起来吧。”坐在中央的九渊皇蓝泓,他看了一眼脚步有些虚浮的洛云锡,轻咳了一声之后又说:“来人,给洛世子赐座。”
“谢皇上。”洛云锡没有推辞,起身之后便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夭夭识趣地跟着祁风一起站到了洛云锡的身后,然后学着洛云锡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当然,她还是可以用眼角的余光悄咪咪观察一下殿内的情形的。
大殿之上的皇上和皇后她都见过了,包括皇后右侧的那两个妃子她也见过,只是依旧不知道哪个是德妃,哪个是娴妃。
皇上的气色跟前两日见到的差不多,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皇后依旧端庄华贵,只是神情有些憔悴。
至于那两个妃子,表面看上去温婉可人,但陶夭夭知道,能做到她们这个位置的,没有几分手段是活不到现在的。
唯一没见过的那个就是坐在皇上左边的那个老太太了。
一身雍容华贵的黄色朝服,头戴凤冠,正襟危坐在那里。
略施粉黛的脸华贵端庄,让人猜不出她的年龄。
陶夭夭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然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这个太后,保守估计也得年过六旬了吧,可是精神头看上去却比另一边坐着的皇后还要足。
“云锡啊,昨日的事,朕都已经听紫璃和桃灼他们说了,确实是太子的不对,朕已经责罚了他,将他遣回太子府闭门思过了,云锡应该不会怪他吧?”蓝泓开口打破了大殿里的沉默。
“皇上严重了,云锡不敢。”洛云锡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陶夭夭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的神情,心头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受了责罚,怪不得皇后的神情如此憔悴呢。
反观一旁坐着的那两个妃子,倒是神采飞扬。
“朕叫你们过来,也没什么大事,知道你平安无事就放心了,主要是太后想见见你。”蓝泓又说,他对着坐在他左侧的太后温声开口:“母后,他就是玄幽王世子,洛云锡。”
“哀家知道。”太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中气十足,声音里没有半分苍老。
“让蓝琪她们在这里陪您说说话吧,儿臣还要跟薛相和夏太尉他们商议圆月教余孽的事情,就先退下了。”蓝泓说着站起了身。
“哦对了,哪个是陶季?”蓝泓已经转过了身,又停了下来。
“回皇上,小人是陶季。”陶夭夭从洛云锡身后站了出来,虽然面上是一片恭敬,心里却对这个皇上翻了个白眼。
这个皇上还真是健忘,又不是第一次见自己了,玉芙宫的宫宴,还有第二日清晨辨认水池里打捞上来的药瓶的时候,他们还说了几句话呢,这么快就忘了?
她低了头任蓝泓打量,除了蓝泓的目光之外,她还感受到了来自太后和皇后那边的目光。
她微笑着低了头,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看看而已,又吃不了人。
“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看着陶夭夭的模样,蓝泓“哈哈”大笑了两声,“朕听紫璃和桃灼他们说,这次在崖底,你又舍命救了云锡一次?还降服了漠北的一种神犬,可有此事?”
陶夭夭抬头,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见桃灼正看着她温柔地笑着,她心里便明白了。
怪不得桃峥之前也说过她又救了洛云锡一次,原来是桃灼和长乐公主已经提前传了消息过来,而且,还凭空给她记了一功。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功劳也不是白得的,她跟洛云锡之间,也算得上是“互救”了。
心思百转之间,陶夭夭笑盈盈地抬起头:“回皇上话,世子是小人的主子,小人救他是应该的,至于那个苍猊犬,也说不上降服,不过是凑巧罢了,若是没有世子和桃大人,还有长乐公主的保护,小人早就死在那只大苍猊口中了。”
“是什么样的苍猊犬,可带来了?让哀家看看!”太后忽然开了口。
陶夭夭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一眼太后身边的皇后,忽然就有些庆幸自己听了桃灼的话,提前将小苍猊送走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回太后娘娘话,那小苍猊至多才刚满月,又刚刚失去母亲,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您别看它小,若是发起狂来,谁都不认的,小人怕惊吓到太后娘娘和皇上,所以便托桃大人将它远远地送到了一边。”
太后闻言,跟一旁的皇后对视了一眼。
皇后冷哼了一声开了口:“是吗?本宫怎么听说,那苍猊原本是太子带人擒获的?
太子的人废了很大力气,带去的人都折损完了才重伤了那苍猊犬,最后却被你们黄雀在后抢了功劳!太子告诉本宫说,你带走的那条小苍猊,原本就是他打算献给皇上的!”
“皇后娘娘,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当时的情景,莫谷主,桃大人还有长乐公主都在,大的苍猊犬死在桃大人、长乐公主和世子三人的剑下
太子殿下要是真的想要将小苍猊犬献给皇上,就不会让手下痛下杀手了!死在太子手下的小苍猊,足足有四只啊!小人身边的这一只,是小人拼了性命才从太子侍从的剑下救下来的,怎么又成了太子的猎物了?
皇后娘娘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问长乐公主和桃大人他们,若还是不行,小人也敢跟太子对质。”
陶夭夭心里轻嗤了一声,这个皇后说话还真是大言不惭,分明就是太子没用不识货,还故意松开绳子想要置洛云锡于死地,没想到她竟然还要恶人先告状!
“放肆!”皇后拔高声音冷斥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跟太子对质就对质吗!”
陶夭夭垂了眸:“皇后娘娘息怒,小人只是实话实说。”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蓝泓咳嗽了两声,开口打断了皇后的话,
“慈母多败儿!朕早就说过不让你插手太子的事,他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跟你脱不了关系!这次的事,朕心里自有论断,你无需多话。”
“皇上!”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她瞪了一眼陶夭夭,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
“秋猎的论功行赏昨日朕已经封赏完毕,男儿组拔得头筹的是桃峥,女儿组那边是薛相家的薛楚玉,鉴于陶季得了一条神犬,又搭救世子有功,朕就破例也给你个赏赐,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蓝泓转身看着陶夭夭说道。
陶夭夭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她笑得眉眼弯弯地朝洛云锡看了过去,却见洛云锡避开了她的眼睛。
“皇上,您也太偏心了!您赏赐臣的时候可没让臣自己挑选!”角落里一个声音传来,是一直噤声没吭气的桃峥,语气带了些不服气。
蓝泓“哈哈”笑了两声:“朕已经说服定远侯同意让你进龙虎军军营带兵了,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臣已经说了,会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来,不需要您的安排,您还是撤了我的校尉一职,赏我一把趁手的兵刃吧!就这么进了龙虎军营,会有人说闲话的!臣并为立功,不想白得这个职位!”
桃峥不服气地涨红了脸,倒让陶夭夭对他刮目相看了一番。
“怎么?堂堂的京都小霸王还怕几句嫌话?”蓝泓笑了几声,又说:“朕已经说了,校尉一职是朕给你的秋猎赏赐,将来的路,才是真正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呢。”
蓝泓似是累极,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摆了摆手:“想要兵刃是吗?回头你去找夏远,让他带你去禁军大营里挑。”
“谢皇上!”桃峥大喜,慌忙谢恩。
蓝泓对着桃峥摆摆手,又看了陶夭夭一眼:“你呢?还没想好要什么吗?”
“想好了!”陶夭夭立刻回答。
刚才的好一会儿,她还以为皇上将她给忘了。
“你心中所想的,是什么赏赐?”蓝泓看似随和地看着陶夭夭,却在心底默默猜测着陶夭夭有可能说出口的话。
“皇上,有件事小人想先跟您确认一下,若是惹您生了气,还请皇上能饶小人一命。”
陶夭夭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皇后,然后笑着开口。
“什么事你说吧,朕不是昏君,不会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蓝泓说道。
“那小人就说了哈!”陶夭夭直了直身子,“皇上,那条小苍猊,您应该不会再从小人身边要回去吧?”
蓝泓“哈哈”大笑了两声:“你猎回来的猎物自然是你的,怎么?你觉得朕会夺人所好?”
“不!不是的!”陶夭夭慌忙摆手,装作害怕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小人只是怕回头太子殿下会找小人麻烦。”
太子此人,心肠歹毒,不得不防,若是能求一个护身符,就最好了。
她这边心里才刚念叨,就听蓝泓冷哼了一声:“他敢?若是他找你麻烦,你就去告诉桃灼,让他跟朕说,朕给你做主!”
对上陶夭夭的目光,桃灼含笑点了点头,陶夭夭顿时喜不自胜。
“谢皇上!那小人就斗胆跟皇上要赏赐了哈!”她乐滋滋地开口,一旁的皇后却气白了脸。
“说说看。”蓝泓对着陶夭夭开口,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皇上,之前在玉芙宫的时候,您曾经赏了我几颗金瓜子,要不,就再多赏几颗吧,小人家里穷,得攒银子娶媳妇。”
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知道她女儿家身份的洛云锡和桃灼等人却抽了抽眼角。
尤其是沈玉枫,想笑,又不太敢笑,憋得实在辛苦。
“哈哈哈哈!”陶夭夭的话将蓝泓逗得哈哈大笑,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他对着一旁角落里的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去给陶季取一袋金叶子过来。”
“是!”小太监忙不迭地转身离开,片刻功夫就小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金丝线绣成的荷包过来。
“拿着吧,这是赏给你的,足够你下半生娶妻生子安稳度日了!”蓝泓说。
“谢皇上!”陶夭夭大喜,慌忙接过荷包致谢,还顺带着偷偷掂了掂重量。
虽然她想象中的袋子跟手里的这个袋子的大小有些出入,她也已经知足了。
意外得来的钱财,不要白不要!
打赏完陶夭夭,蓝泓对着太后低了低头:“母后,儿臣先行告退了。”
“你去忙吧,让蓝琪她们娘儿俩陪在这里就行了,皇后和娴妃也回去吧,明日就该启程回宫了,娴妃帮着皇后去安顿一下那些女眷们,至于德妃,也留下陪哀家一会儿吧。”
太后在一旁看了半天戏,对着皇上和皇后他们摆了摆手。
“是,儿臣臣妾告退。”蓝泓带着各怀心思的皇后和娴妃告了退,看着大殿当中剩的几个人,太后长出了一口气,将后背完全靠在了宽大的椅背当中。
她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然后满脸慈爱地对着桃峥招了招手。
“峥儿快过来,让姑祖母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去了龙虎营那苦地方,回来还不得晒成黑炭了!”话音当中满是不舍。
桃峥上了台阶,蹲在了太后的面前,太后的一双眼睛像是定在了桃峥的身上。
陶夭夭看了一眼端坐在太后另外一侧的那个妃子,终于通过太后的话分辨出了哪个是娴妃,哪个是德妃。
留下的这个德妃,比刚才离开的娴妃更多了几分温婉,太后和桃峥说话,她便在一旁低头笑着。
连带着陶夭夭一起,众人便看着太后伸手摸摸桃峥的头发,又捏捏桃峥的脸,眼底满是笑意。
就在陶夭夭几度以为太后手指上的护甲会划破桃峥那张好看的俊脸之时,太后忽然“呀”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瞧瞧哀家这记性,蓝琪啊,哀家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来着?”她将桃峥从地上拉了起来,越过桃峥的身子朝蓝琪问道。
蓝琪笑了笑:“母后,您刚才说,想见一见云锡。”
“哦哦哦,想起来了,是那个玄幽王的世子,洛云锡是吧。”太后恍然大悟。
她朝洛云锡的方向看了一眼:“哀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近前来,让哀家仔细看一眼。”
“是。”洛云锡轻咳了两声,将胳膊抬了起来。
看着伸到眼前的胳膊,陶夭夭愣了片刻,直到洛云锡一个眼刀过来,她才慌忙上前扶住了那只胳膊。
洛云锡便一步三晃,在陶夭夭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朝前走了几步。
“病恹恹的,这就是传闻中玄幽军的战神?”太后皱了皱眉头,“细皮嫩肉的,没有一丝阳刚之气,还不如洛渊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喽!”
洛渊,是玄幽王的名字,洛云锡的爹,陶夭夭是知道这个的。
听到太后不太和善的语气,陶夭夭悄悄抬头看了洛云锡一眼。
洛云锡倒是没有生气,嘴角甚至还带了一抹笑意嘲讽的微笑。
“母后!”坐在太后身边的蓝琪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对着太后开口。
“哀家说错了吗?他们玄幽军的那些名声都是世人给的!仅靠他洛渊一人,如何能够力挽狂澜?当年若不是顾诚拼着一死捣毁了天晟的魔教,又哪里来的九渊这么些年的安宁?”太后看着蓝琪,声音里难掩沉痛。
“母后,您别说了!”蓝琪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脸上划过一抹哀伤。
顾诚这个名字,陶夭夭也知道一些。
他是顾紫璃的父亲,长公主蓝琪的驸马,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将,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然而当年跟天晟的一战之后,他死在了西北边关。
“当年之事,哀家可以不提,但哀家还是那句话,我皇家的公主,绝不嫁洛家人!你和皇上就死了这条心吧!哀家绝不会让璃儿嫁给洛渊的儿子的!”太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话一出,在坐的除了蓝琪之外,其他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洛云锡。
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再看一眼蓝琪,声音沉了下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云锡多谢长公主惦记,云锡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其他人费心。”
每当洛云锡这个腔调说话的时候,陶夭夭就知道,他一定是动怒了。
不仅是他,顾紫璃也是满脸震惊,她上前一步到了蓝琪的面前:“母亲,这么大的事,您事先怎么从未跟女儿提起过?”
蓝琪欲言又止地看了洛云锡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顾紫璃的手背:“这不是你外祖母也没同意嘛,现如今,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了。”
“母亲,您答应过女儿的,女儿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做主,您就不用再为我操心了。”顾紫璃低下了头。
“璃儿你过来,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太后对着顾紫璃招了招手,“你等着,哀家回头一定好好替你挑一挑。”
“外祖母,紫璃的婚事不着急,我跟母亲一别多年,始终未曾尽孝,我想多陪母亲几年。”
顾紫璃低头走到太后跟前,褪去了几分冷意,现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
“你不着急哀家着急啊!”太后似乎对这个外孙女很是疼爱,对着顾紫璃说话的时候,才真真正正像一个普通的长辈。
“哀家也舍不得你啊!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你招了驸马,是得回去你那封地的,今后咱们祖孙俩再想见面,可就难喽!”太后叹了一口气,还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顾紫璃没有说话,规规矩矩地在一旁站着。
太后感叹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她抬头在大殿中巡视了一眼:“对了,哪个是神医谷的谷主?”
沈玉枫一直跟桃灼站在一起,却一直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缺了一根扇骨的折扇,直到桃灼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他才“哦”了一声抬起头来。
“回太后话,草民在这儿。”沈玉枫行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礼,然后直起腰来。
“听说你医术高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此话当真?”太后问道。
沈玉枫笑了笑:“太后娘娘,草民借用您刚才说的一句话,名声嘛,都是世人给的,草民没那么大本事,也就比普通的大夫多治了几个疑难杂症而已,而且草民贪财,治不治得好也是看钱财来的。”
沈玉枫的语气吊儿郎当,说出口的话更是放肆,太后微微变了变脸色。
“莫问!”桃灼皱了皱眉头,低声斥责了沈玉枫一声,然后对着太后弯下了腰:“太后娘娘息怒,莫谷主是江湖中人,在神医谷呆久了,染了一些傲气,不太懂礼数,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的意思是,哀家若是请你治病,还得给你一大笔银子你才肯治了?”听到桃灼求情,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怒意。
“那倒不用,草民跟洛世子有些交情,只要他开口,不给钱草民也治。”沈玉枫淡笑着低了低头,面上却没有任何惧意。
“岂有此理!”太后“啪”地一声拍在了椅子扶手上,她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原来这个莫问跟那个洛云锡是一丘之貉,这是来给洛云锡出气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蓝琪,连名带姓地斥责道:“蓝琪,这就是你给哀家推荐的名医吗!”
蓝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低声劝道:“母后息怒,是女儿疏忽了,没有事先让灼儿教他一些规矩。”
“太后娘娘是否近日夜不能寐,咽干口苦,还伴有胸闷或刺痛?”太后正要发火,沈玉枫却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没错,太医说太后是心火旺,可是吃了许多服药却不见轻,所以才建议她出宫散散心。”太后冷着脸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蓝琪开了口。
沈玉枫点点头:“心火亢盛的主要原因是由于肾水不滋养心火,出现水火不相济所致,太后娘娘是因为七情郁结,又因暑期刚过,火热治邪内侵,再加上过度服用温补药物,久而生热化火所致。”
“那要如何医治?”蓝琪又问。
沈玉枫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这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按理说草民是不医的,但是既然是太后娘娘,又有长公主您作保,草民就说一个方子吧。”
“来人,上笔墨纸砚。”蓝琪对着一旁的一名小太监说道。
“不用了!”沈玉枫摆了摆手,“几句话而已,不用开药”
他神秘一笑:“太后娘娘只要少生气,多开怀大笑,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不要闷在宫里,多出去转转散散心,还有,少服用一些补药就行了。”
“就这些?”蓝琪愣了,太后似乎也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若是太后娘娘非要吃药,那草民便跟您推荐一个人。”沈玉枫看了一眼陶夭夭,笑得贼兮兮。
陶夭夭眼珠子便是倏地一跳。
“你要举荐谁?”蓝琪又问。
“就是她,洛世子身边的那个小书童,陶季。”沈玉枫对着陶夭夭眨了眨眼睛,换来陶夭夭一个白眼。
蓝琪顺着沈玉枫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花茶?”
太后心中一动,眼底也闪过一丝亮光。
花茶的事情,她是听到蓝琪提过一些的,若真是花茶可以缓解症状,那必定要比那些苦涩的药物来得好,她本来口中就苦涩无味,这些日子又每日里喝那些苦涩的汤药,早就厌烦透顶了。
“长公主所言甚是!正是花草茶。”沈玉枫笑着低下头,悄悄后退了一步,退回了桃灼的身边。
“你做什么?为何将她推出去?”桃灼压低了声音开口,脸色变了几变,强忍着没有发火。
“表兄莫气,我怀疑我这表妹懂医,正心心念念想收个小药童来着,偏生她还一直不承认,所以便试她一试。”沈玉枫笑着压低了声音解释。
“你太鲁莽了!她在那种地方长大,怎么可能懂医!”桃灼低声质问。
从看到沈玉枫拿的那张血玉图样之后,他就暗中派人去了葡萄镇打听,当地民风朴实,不会说谎,夭夭在陶家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唯一庆幸的是,在外人看来夭夭虽然痴傻,却不曾真正受过什么苦,但是那所谓的医术,她是不可能懂的。
“懂与不懂的,试试看再说啊。”沈玉枫胸有成竹地笑道。
陶夭夭送到长公主府的那些花茶方子,曾经被苏宇誊抄下来了一份放在了大厨房那边,他只看了一次,就已经心中有数了。
再加上她平日里给洛云锡调配的那些个药膳,要说她不懂医,打死他也不相信。
桃灼还是有些担心,全神贯注地盯紧了陶夭夭的脸,时刻准备着替她解围。
陶夭夭干笑了两声,从洛云锡身后站了出来。
“长公主,太后娘娘,其实小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做做饭泡泡茶了,方才莫谷主提到的花草茶,小人倒是略懂一二。”陶夭夭谦虚地低头说道。
她被沈玉枫推出来,已是骑虎难下,与其推脱得罪太后,倒不如放手一试,反正那花草茶又喝不死人。
“你不是还武艺高强吗?数次救洛世子于水火之中,这本事你怎么不说?”
陶夭夭心里正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冷不防地却听到太后身边的桃峥开了口,颇有些愤愤不平。
陶夭夭慌忙低下头:“桃三公子身子尊贵,小人不敢跟您动手!当然了,就算是动手,小人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是不敢还是不屑?正好这里宽敞,人也不少,要不,咱们比划比划,让他们做个见证?”
桃峥伸手去怀里摸兵器,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进入行宫之后,兵器已经被门口值守的太监给收去保管了。
“阿峥!不得无礼!”桃灼上前一步挡在了陶夭夭的面前,对着桃峥沉声开口。
“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向着一个外人说话!”桃峥黑了脸,却也没再开口刁难陶夭夭,而是气呼呼地退在了一边。
“陶季,莫谷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你实在为难,我想,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你的。”桃灼温声对着陶夭夭开口。
“多谢桃大人关心。”陶夭夭知道桃灼是想帮她解围,便对着桃灼友好地笑了笑。
转身对着高座上的太后和蓝琪拜了拜,她笑道:“既然长公主和莫谷主提到了花茶,那陶季就只好班门弄斧了,不过,我给长公主的那些花茶方子都是些滋补保健的方子,太后娘娘已经有了实症,所以见效未必快。”
“有没有效果,你说来听听嘛。”沈玉枫笑着说道,“若是哪里说错了,本谷主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你先说说吧,服不服用还得看太后的意思。”蓝琪对着陶夭夭开了口。
“是。”陶夭夭清了清嗓子,“刚才莫谷主说太后娘娘是心火旺盛,要去除心火,就要先清心,我认为太后娘娘可以喝竹叶茶来清心泻火。”
“竹叶茶”蓝琪沉吟了一番,竹叶茶的名字听起来似乎跟自己饮过的那些花茶不太一样,口感应该也谈不上多好吧。
“没错,是竹叶茶。”陶夭夭胸有成竹地笑着说道。
“用莲子心一钱,竹叶一钱,拿开水冲泡,泡上一刻钟的时间,微凉之后服用,可以泻心火。竹叶茶虽然口感微微发苦,但却带着竹叶的清香,比那些苦涩的汤药要好的得多呢!”陶夭夭笑得眉眼弯弯。
“莫谷主,你觉得呢?”蓝琪看了沈玉枫一眼。
沈玉枫的脸色有些古怪,他“啊”了一声抬起头来,对着陶夭夭伸了伸大拇指:“这小厨子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啊,这方子不错,挺适合太后娘娘的!”
“那就好。”蓝琪点点头,然后低声对着太后开口:“母后,您看”
“先试试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实在是不想喝药了!”太后似是对这个竹叶茶很是期待。
蓝琪心中一喜,对着身后的一名宫女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宫女点点头退了出去。
“刚才莫谷主提到厨子,本宫忽然想起来了,听说你的厨艺也不错,太后今日正好胃口不好,若是你闲来无事,可以多来太后宫中转转。”蓝琪又说。
“这”陶夭夭看了洛云锡一眼,有些犹豫。
洛云锡眼神微闪,淡笑过后,他对着蓝琪开口:
“长公主,她毛手毛脚,顽劣惯了,在玄幽王府的时候没少惹出乱子,若是去了宫中,难保不会闯祸。宫中御厨众多,她的手艺,也就那样,难登大雅之堂!”
洛云锡一边说,一边对陶夭夭使了个眼色,陶夭夭慌忙点点头,屁颠屁颠地退到了洛云锡的身后。
“长公主,洛世子说的没错,陶季是山野出身,宫中规矩众多,太后娘娘又身子尊贵,不能有丝毫大意,微臣也觉得不妥。”桃灼也笑着开口。
桃灼脸上的关切,却换来蓝琪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
看到蓝琪若有所思,她身后的顾紫璃笑了笑:“母亲,女儿也觉得不妥,外祖母身子这么尊贵,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若这个陶季真的有几分本事,何不让她将菜谱默出来交给御膳房呢?”
“也好,是本宫顾虑不周了。”蓝琪笑着开口,她看了一眼略带倦意的太后,先行站起了身。
“母后,您身子乏了吧,我扶您回宫休息吧。”她一边说,一边上前搀扶住了太后。
一名宫女从偏殿的侧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