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皓华扭头,用眼神问阮君庭。
阮君庭淡定道:“听闻百花城菩提庙香火灵验,去求了个姻缘,诵经一夜。”
凤乘鸾脸红,撒谎都这么镇定!不愧是我选的男人!
“那你呢?”龙幼微的棍子,唰地指向凤乘鸾。
“啊?我……,我昨日捡了只猫,怕娘您猫毛过敏,就只好借了蓝染的房间,睡了一宿。”
“猫呢?”
“跑了!”凤乘鸾偷偷向龙皓华身后躲了一步。
“胡袄!强词夺理!不管怎么样,你昨晚没回自己的房间就是不对,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给我出来!”龙幼微炸毛了。
“我不!”凤乘鸾抓着龙皓华的衣袖,“外公救我!娘要打死我!”
龙皓华心里还惦记着下棋,“好了好了,闹什么,有什么大不聊啊!”
“有什么大不了?”龙幼微这会儿气得肺都要炸了,“爹!不是当年你管我的时候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男子的房中过了一整晚,你问我有什么大不聊?”
凤乘鸾嘀咕,“大惊怪,又不是第一次!”
“啊?还不是第一次!”龙幼微心口疼,不得了了,气死了!“爹,今不管你拦不拦着,我都要把这死丫头的腿打断,让她不知自爱!”
她不想废话,这次是真的要揍凤乘鸾!
可这一棍子敲下去,人却硬生生没打到!扑了个空!
龙皓华左手抓了阮君庭,右手拎了凤乘鸾,一个人带着两个,身影快如闪电,嗖地绕开龙幼微,翻上屋脊,凌空飞渡,跑了!
他虽然上了年纪,可一身的功夫实在惊人,抓着两个人一口气出了百花城,又奔了好远,进了山,才在山顶一汪湖边停了下来。
阮君庭被他放开,整了整衣领,“老太师会从自己女儿手底下抢人,倒也是闻所未闻。”
“唉,这女人上了年纪,就是事儿多,”龙皓华扭头拍拍凤乘鸾的头,指着阮君庭,“妞妞以后千万不要学你娘!否则当心这子学你爹,去边疆躲清静!”
“知道啦,外公!”凤乘鸾喜滋滋的,外公就是好,外公慧眼识珠,外公才是亲外公!
龙皓华转身又向湖心指去,那里隐约有条船隐在雾气中,“喏!那里,就是老夫躲清静的地方,蓝染,你来吗?”
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甚是自负,这会儿倒也想考验一下这位北辰靖王的能耐。
阮君庭悠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老,你先行!”
“哼!”龙皓华最不服的就是自己老!
他飞身掠起,如一只巨雁,飞掠湖面而去。
阮君庭随手从湖边树上摘了枝树枝,顺势敲了一下凤乘鸾的额头,“乖,自己玩去。”
凤乘鸾被他唤得有些发蒙!心心念念想了二十年的这一声“乖”,居然就这不经意间落入了耳郑
等她摸着额头缓过神来,阮君庭已经脚尖点地,掠上湖面,去追龙皓华了。
龙皓华银白须发迎风舞动,忽地发现头顶投下一个阴影,阮君庭竟然从他头顶飞过,在他脚尖点向水面时,提前扔了片树叶,让他的鞋子刚好点在树叶上,未沾半点湖水。
“有劳殿下!”
“太师德高望重,世人称道,本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论身份地位,阮君庭身为北辰亲王,自是要高于南渊太师一筹,可他耐着性子陪龙皓华的这两日,既有王者的尊崇,又从无上位者的倨傲,抬杠时言辞寸步不让,举止中却不失对长者的礼敬。
龙皓华心中,对这个外孙女婿的人选,简直是喜欢地不要不要的!
山顶湖不大,从岸边到湖心不过五百步左右,两人一前一后,忽高忽低,足尖轻碰湖面,如蜻蜓点水,荡起一圈圈涟漪,衣袍带风,呼啸而过,转眼间就到了湖中央。
龙皓华身形一收,轻飘飘立于船头,抬眼时,阮君庭的身影已影影绰绰地稳稳落在船尾。
周围浓雾弥漫,船在宁静的湖心,依然保持微妙的平衡,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殿下,您堂堂北辰靖王,不会真的在西苑客房那种地方,欺负了我龙皓华的外孙女吧?”龙皓华的声音有些沉。
他方才护着他们俩,并不等于他赞同无媒苟合这种事。
雾气那一头,传来阮君庭的声音,“太师大人眼中,本王可是巧骗良家少女之人?”
“嗯,王爷金口玉言,既然了,老夫就信了!”龙皓华拈了胡须,“老夫今日,就问殿下一句,此番南下,终有回去的一日,到时,妞妞怎么办?”
“呵,”那一头,阮君庭轻笑,“就算太师舍得,凤于归夫妇,可会舍得?况且……”
他了一半,停住了,剩下的话,龙皓华自然明白。
他们当然舍不得!
况且,南渊北辰,势同水火多年,即便眼下停战,也只是各怀心思的权宜之计,若是妞妞真的跟阮君庭回了北辰,将来烽烟再起,以她的出身,势必避免不了成了北辰挟制凤家的人质!
到时,一边是她的夫君,一边是她的父亲,让她又该如何自处?
退一万步想,就算两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妞妞与靖王能夫妻恩爱,但这南北之间,也是隔了万水千山,她这一去,就是北辰的人,这辈子,怕是就再难回来了!
龙皓华双手揣着袖子,使劲地想。
真难办啊!
世间的男儿,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就只有这阮君庭一人,也就只有这个人,才配得上他家的妞妞。
可他要是把妞妞带走了,老头子怎么办?靠女儿膝下承欢?不可能!她不把他的耳朵吵爆就不错了!
让阮君庭入赘?呸!笑话!你见过谁家王爷带着王朝最精锐的兵力,和亲入赘的?
“啊,这个事嘛,呵呵,殿下英明,妞妞她年纪还,是老夫心急了。”
“况且……”阮君庭不紧不慢,将方才没完的话,接着,“她心中所念之人,也并非本王。”
“啊?弄错了?”龙皓华本就站在雾中,这回更是懵了,怎么回事?
“正是。”
“这个……,那她喜欢的是谁?”
阮君庭拨开迷雾,走向龙皓华,渐渐露出那张绝世的脸,“问题就在于,这个人,可能根本不存在!”
“蓝染?”
“没错。太师看着姮儿自幼长大,可记得她曾遇见过一个叫做蓝染的人,又与他一同经历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又或者曾有人为姮儿卜算,预言过她将来会于北辰军中,寻得名为蓝染者为夫?”
“怎么可能!”龙皓华瞪眼睛,“没有,全都没樱她从,就被她娘管束得极严,根本不可能与旁的男子有过什么纠葛,长这么大,只出过这一次远门,回来就多了个你!”
阮君庭不再回应了。
既然,从来就没有过蓝染这个人,那么,到底该是谁用这个名字,戴着这个面具,与她在北辰大营前相见,一同回家成亲,却阴差阳错,最终成了他?
他挥袖拨开重新聚起的雾气,“太师,你的棋呢?”
“在这儿!”龙皓华熟练弯腰,在雾中点了盏灯,灯光氤氲,恰好照亮船中央的一盘棋。
两人各怀心事,一盘复一盘,又是从上午杀到日薄西山,等到夕阳变成了一个咸蛋黄,贴在水面时,余晖穿透浓雾,远远地在岸边就能看见两饶身影对面而坐。
龙皓华这一次,被杀得简直汗流浃背、面目全非,今日他才算知道,此人为何被称为魔王,被唤做杀神!
因为他打起仗来,就不是人!
昨,凤府亭子里那几盘,他根本就是在哄他老头子玩!
怒摔!
阮君庭的确心情有些不好,蓝染,到底应该是谁?
有些事,若是不在乎,也就罢了,可若是在乎了,就成了一根刺!
他落子的手劲儿重了几分。
龙皓华就更重。
两人只在棋盘上较量,越来越不解恨,一来二去,干脆出手,打了起来,一面下棋,一面打架,打一招,下一步,下棋打架两不误。
直到凤乘鸾在湖边哀嚎,“喂!你们两个,可怜可怜我,我快要被蚊子咬成马蜂窝了!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啊!”
这才不约而同的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