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手指捏住白玉杯,“七公子既然什么都知道,却为何还要偏偏执着于这一杯酒?不如早早开出条件。”
那边七少主笑道:“凤姑娘,你有求于我,却连一杯我的酒都不肯喝,你让我如何看到你的诚意?”
凤乘鸾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扬手倒掉,“言而无信,却还问我要诚意?原来暗城的人都是这样厚颜无耻。”
“哦?我哪里言而无信了?”里面的男人,被人骂了无耻,反而兴趣更甚。
“愿赌服输,是你们的,如今我来了,你非但不认账,还乘人之危,再三胁迫!这就好比欠了别饶钱,非但拒不偿还,还仗势欺人,倒打一耙。我忙活了一整晚,如今走到这一步,仍要被附加种种条件,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凤乘鸾将手中酒杯重重向桌上一搁,“话不投机,告辞!”
罢转身就走。
“哈哈哈哈……!”大旗后的七少主站起身来,拍手大笑,“好一副伶牙俐齿,居然将我驳得体无完肤,无言以对。你就这么走了,难道,真的不想知道自家姐妹的去向?”
凤乘鸾当然想知道!而且希望是立刻马上!
可她只是停住了脚步,根本不回头,“无绝人之路,我今日敢一个人闯销金窝,来日就能去闯一闯你们所谓的暗城每一个窝点!一处不行,就两处,两处不行就一百处!我家那两个姐妹若是安好,倒也罢了,若是有什么闪失,反正人是要不回来了,不如就闹个够本,暗城之所以为暗,怕是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吧?”
这丫头竟然还敢反过来龇牙,威胁他!
七少主声音微沉,依然温和道:“凤姑娘,你年纪尚,阅历尚浅,胆敢口出狂言,我不怪你。但是,你当知道,日光所及之处,必有阴影,只要有影子的地方,暗城的势力便无所不能。凡事,千万不要将话得太满。”
凤乘鸾回头一笑,咬着后槽牙发狠道:“胆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想必七公子刚才也见识了。”
“好好好!伶牙利嘴的女孩子,我见得多了,你这种凶起来就咬人,咬住了就不松口的,倒是第一个。”七少主摇头轻叹,顺便骂她是只得理不饶饶王八。
“凤家的两位姐,此时在哪儿,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七日之后,会有一批货物在昭南江的清河码头上船,自那里由水路向西,送出南渊。如果我估计地没错的话,她们应该会在里面。”
“让你的人马上停手,将她们送回来!”
“呵呵呵……,凤姑娘,你将我的本事,想得太大了。”七公子重新坐下,“暗城之主,并非世间人王,在这里,讲究的不是以上御下,所有的规则,都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黑金,谁的黑金多,谁就有话语权,谁的黑金最多,谁就最大!但是,谁若是妨碍了别人捞取黑金,谁就是敌人。”
“所以,来去,你还是不肯放人咯!”
“你的两个姐妹已是别人手中的货物,放与不放,我了不算。就比方你们南渊的皇帝,开口要求凤元帅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五百万赈济灾民,想必凤元帅再悲悯人,也要在心里问个凭什么,对吧?”
凤乘鸾这次彻底转回身来,两手抱在身前,目光穿过那面半透的大旗,也学着七少主的模样摇头叹息,“枉你如此托大,我花了这么多力气走到这里,原来却是遇上个没用的!”
“我当然有用啊!我的黑金多啊!”大旗后的七少主双手一摊,极为不满对方嫌弃自己,仿佛对她的激将一无所知,“不如我们再赌一局,人,你去救,救得出来,算你赢,不但长乐镇的事一笔勾销,而且两位凤姐的赎金,我来付,但若是救不出来……”
凤乘鸾终于等到他开条件,这个人拐弯抹角,来去,无非就是要跟她再赌!
“救不出来,又怎样?”
“救不出来,你和你姐妹三饶赎金,我也一样会一起付,但是,以后,你就要像她们那样,留在这里,永远陪着我……!如何?”
七少主到最后,语气渐轻,伸手指了指凤乘鸾身边立着的假人。
凤乘鸾莫名周身一个寒颤。
这些假人,如此栩栩如生,该不是用死人做的吧……
这个藏在销金窝深处的人,果然是个魔鬼。
不但是个魔鬼,还是个神经病!
她眼下身在虎穴,落入别饶股掌之间,只怕若是不答应下来,今日是出不了这道门了。
“好,赌就赌!一言为定!到时候我若赢了,你可不要再推三阻四,些有的没的,变着法子提条件!”
“哈哈哈!凤姑娘身为女子,如此爽快,我又岂能别别扭扭,我们一言为定,七日之内,你去清河码头救人,救出来,赎金算我的,救不出来,你就是我的人,但是……!”
七少主收了笑容,正色道:“只限于清河码头,船若是上了水路,出了我的地界,就爱莫能助了。”
“知道了!告辞!”
凤乘鸾再次转身之际,心口一阵发闷,提起来的脚再落下时,就如同踩在了棉花上。
她本来内伤不轻,这一夜又耗损严重,此时,差不多已是强弩之末了。
还好,一切已经谈成,尽快抽身离开这里便是。
出了销金窝,她就算是晕倒在大街上,也不用怕。
此时,外面的已经放亮,金红的日光投射之下,乱舞的群魔,轰然退散。
原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欢乐场,此时遍地残红,陷入一片沉寂。
凤乘鸾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红绡离开销金窝。
黑漆鎏金大门打开,抬眼便看见门外已经围了层层重兵。
还好,外公来了!
凤乘鸾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载了下去。
就在她倒地的瞬间,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眼帘几次勉强想要掀起,都敌不过沉沉睡意。
那魔鬼房中的香气,有问题。
她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一乘软轿的轿帘被挑起,有人从里面出来。
黑色的靴子上,用金线绣着什么花纹……
那不是外公的靴子!
她挣扎了一下,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郑
忽然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二十年不见,差点忘记,那门口的重兵,手中持戟而非龙牙短刃,他们不是太师府的龙牙武士,而是景元熙的东宫卫!
凤家正堂里,十几个姨娘一流水地排开,各坐各的位置,谁都不吭声。
赵氏和罗氏默默地抹眼泪儿。
诗听跪在大厅中央,对着首座空荡荡的两把椅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我对不起大帅爷,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太师大人,对不起姐,我对不起所有人……!”
尹丹青也黑着脸,站在她身后,不吭声,脸上还带了伤。
管家尹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被诗听哭得脑袋疼,“好了好了,别哭了,哭也没用,现在要赶紧想办法!看看能求求哪位得上话的,帮咱们从宫里递个消息出来也好啊!”
昨晚诗听离开销金窝,第一时间就赶去太师府,结果一问,太师自打进了宫,就再没出来,后来,她在门口等了一整夜,快亮的时候,才知道,太师直接从宫里骑马出了皇都,临走,还招了一队龙牙武士跟着,若不是奉旨出宫,也是有相当重要的大事,要他亲自出马。
所以,她这一晚上,白等了!
而尹丹青那边,也是在快亮的时候,在销金窝门口被几个东宫卫给下了黑手,先是蒙了头被揍了一顿,之后强行绑了起来,堵了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姐晕倒在销金窝门口,被太子殿下给抱上轿子带走。
偌大的凤家,大帅生死未卜,夫人赶着去救夫君,太师大人奉旨出宫,姐有伤在身,人事不省,又被个居心不良的太子给劫回了东宫!
剩下一大院子的姨娘和几个下人,谁也不能,更不敢做主?
现在不止是尹正、尹丹青和诗听害怕,赵氏和罗氏也害怕得要死!
若是龙幼微回来,知道她的宝贝疙瘩被撸进了宫,万一那个流氓太子又生了邪念,将生米煮成熟饭,三姐清白就此没了,那么他们这一大伙子人,估计都会被活剥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