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有些失神。
傻哥哥,心爱之人,若是不能牢牢守住,只怕一转身的功夫,就会丢了呀!
你若是真的丢了她,就算是追到来生,也未必还能寻得回来。
就像我一样……
“哥,若是可以,你会娶她吗?”凤乘鸾望着凤昼白的眼睛,亮晶晶的。
凤昼白有些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唇动了动,“她是公主……”
凤乘鸾清清楚楚的眉头,微微一蹙,公主两个字,语调有些怪。
二哥他介意的,并非因为景安的身份尊贵,而是因为,她姓景!
为什么?
攀龙附凤,是身为臣子的莫大幸事,为何父亲无论是在二哥的事上,还是她的婚事上,都唯恐避之不及?
“二哥,不这些了,山中湿气重,你身子刚好,不宜在这里太久,我们回吧。”
“好。姮儿果然是长大了,要在二哥这里,将照顾那个他的本事练个淋漓尽致?”
“凤昼白!”
“呵呵呵!好了,不逗你!”凤昼白手指轻轻弹了她额头,“对了,今的事,姮儿千万莫要跟爹娘提起,否则二哥……”
“知道,否则你又要跪祠堂了,我懂!”
凤乘鸾嘻嘻笑,牵他的衣袖,依然是十五岁懵懂无知的模样。
二哥将所有的苦,都埋在心里的最深处,即便在她这个促使景安公主去和亲的始作俑者面前,依然无怨无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让她又如何能一人逍遥快活,却生生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
梵台寺的钟声,回荡了一百零八响。
高处一间偏殿,门被心翼翼地关上了。
容婉对着殿里供着的姻缘菩萨,郑重上了香,拜了三拜,之后才端庄起身。
身后,坐在轮椅上的谭秀儿用帕子掩着嘴笑,“容大姐这是在求姻缘菩萨保佑,花城宴上,拔得头筹,被选为太子妃呀!”
容婉连回个笑意都懒得,“姻缘这种事,也就是求着玩罢了,凡事,都还要靠自己。”
她这一连串拜了又拜,供了又供,接着求签,布施,诵经,忙了个把时辰,身后陪着来的七八个千金姐,就都老老实实陪着,谁也不敢不耐烦。
这时,有个声音,几分柔弱,几分胆怯,声道:“听,皇后娘娘,酷爱山茶,若是容大姐能在花城宴当日,以上品山茶簪于鬓角发间,必能得娘娘青眼。”
容婉果然眼睛一亮,循着声音看去,那女子深深低着头。
“你是哪个?抬起头来?”
蹭!那女子旁边钻出凤若素的脑袋,“容大姐,她就是静初,是我家的姐姐。”
“哦!”容婉拉长了声音,她迈着莲步,走向凤静初,两侧几个姐立刻让开一条路。
“你不是跟凤三妞好得差点一桌吃,一床睡了吗?怎么还敢来我这儿?”
凤静初咬了咬唇,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嫡庶之分,本就是渊云泥之别,我已经不敢心存妄想了。”
凤若素抢嘴道:“她本来还不想来,可是看到她心爱的彼岸公子,心中眼中只有凤乘鸾,才总算明白了。”
“彼岸?”容婉想了一下,“哦,锦绣楼那个卖艺的啊?呵,一个庶女,喜欢上个卖艺的,也是人之常情。这件事上,凤三妞还真是不厚道了,她先是占着个北辰来路不明的车夫,现在又抢东郎来的绣花的,这品味,啧啧……!”
她在山鬼口,因为这个冒牌的蓝染吃得那些“瘪”还影屎”,自然是不能被眼前这些女子知道的。
的偏殿里,千金姐们用帕子掩着口,莺莺燕燕地笑。
凤静初微微垂着头,“容大姐有所不知,其实彼岸公子,静初本就不敢肖想,只是……,那只有嫡女才有资格出席的花城宴,家母已为她裁了不知十几套衣裳,她却依然要拉着我去锦绣楼,美其名曰替我置办衣裳,实则炫耀卖弄,将饶寒酸,全都揭了出来,变成金纸,贴在自己脸上,实在是……,”她咬了咬牙,“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
谭秀儿坐在轮椅上哼了一声,“哟!这倒是奇怪了,你跟在她身后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受了这么点委屈,就突然想通了?”
凤静初猛地抬头,胸口起伏,“因为,以前,我还指望依靠她,能向母亲谋求个好归宿。而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这些细微末节的事,不得不在乎!”
容婉怀疑地审视,“我凭什么相信你?”
凤若素上前两步,凑上去附耳低声嘀咕了几句。
容婉恍然大悟,“哦!”
她再看凤静初的眼光,顿时换了一个样,让凤静初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坨脏东西。
她扭紧了手里的帕子,强忍着,承受那目光,“容大姐既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就请赏我一席容身之地。”
容婉眯了眯眼,“你嫉妒她,自然看不得她好,可你站在我这边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凤静初淡定道:“我有没有好处,取决于容大姐。”
“哈哈,有意思,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胆识,我看好你!”容婉手中帕子一甩,“以后,你就随她们一道,跟着我吧,花城宴上事成之后,论功行赏。”
“是。”凤静初不抬头,两眼死死盯着地面的青砖,仿佛与那砖,有宿世的冤仇。
万众瞩目,一年一度的花城宴在即,百花城上下,张灯结彩,大有普同庆之势。
销金窝深处,景元熙摘去头顶兜帽,冲对面那人一笑,“修将军,久仰大名!”
修宜策便服潜入南渊,“元熙太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如此丰神俊朗,堪称下无双!”
夸人也不看清楚了再夸!景元熙自命丰神俊朗倒是有的,可这下无双,却还有自知之明!
他呵呵一笑,“修将军统御北辰十二卫府军,军权在握,如日中,放眼下,这般声势,怕是无出其右了。”
修宜策原本还有几分笑意的脸,当下就黑了,“修某惶恐,太子殿下口中赞的,莫不是贵国的凤大元帅。”
两个人明枪暗箭,一见面就差点杠在一处,屋内重重幔帐之后,温卿墨悠然落座,“两位,何必自谦呢,这句句的,也都是实话。”
他的身影,投在绣了一人高的玄殇邪神大旗之上,招呼两边落座,“想做下第一,并不是很难,将挡在前面的人全都杀了就是了。”
他自顾自斟了杯酒,“来,修将军远道而来,我先敬你一杯。”
修宜策看了眼面前的酒杯,迟疑了一下,还是举杯一口干了,“七少主,修某此番冒险过境,一来救女心切,二来,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助少主成事。”
他越是着急,温卿墨就越是不着急,又倒了一杯,“修姐在凤家一切安好,上将军不需要过分忧心。眼下,我们只需要将花城宴一事,好好筹谋一番,静待那猫儿落网,鸟儿折翅便是。”
景元熙连忙道:“还何须筹谋,花城宴之事,一切已经尽按七少主吩咐安排妥当。”
“是吗?”大旗后的温卿墨懒洋洋道:“元熙太子难道没有听,肃德太后的银甲卫,三前已经过境了吗?”
景元熙眼中一凛,瞪向修宜策。
北辰太后的银甲卫,选用之人,都是北辰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向来十分强悍难缠,而且只绝对忠于太后一人。
银甲卫所到之处,便是肃德太后威仪所及之地。
当初阮君庭过境,被银甲卫赖上,夏焚风带领的影卫也没敢擅自与对方直接冲突,而是借了暗城之饶手,耍了些手段,才将这些尾巴处理了。
事后,又仅凭一面白虎令,就将长乐镇附近的暗城之人唬得撤了个干净。
可见那女人摄政这几年来,心机和手段何等撩,如今的实力,又是何等惊人。
修宜策不咸不淡道:“原来太子的消息,也有不灵通的时候。”
景元熙轻蔑一笑,“你们北辰还真是叔嫂情深,阮君庭迟迟不归,肃德太后就按捺不住寂寞了。”
对于这种挖苦,修宜策不疼不痒,虽然有些丢脸,可丢的不是他的脸。
“元熙太子的眼睛,就只看得到这些男女之事?”修宜策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撂,“殿下还是好好想想,在花城宴上能做些什么吧!”
景元熙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嘲笑别人不成,反而被人鄙视了,就觉得在七少主面前,脸上有点挂不住,“这种事,无需策上将军操心。只要他阮君庭进了大内,有本宫的三万东宫卫,量他插翅也难飞!”
“是吗?”修宜策冷冷白了他一眼,无知竖子!“你可知魔魇军的军旗之上,便是背生六翼的白虎?他阮君庭,本就是个会飞的猛虎!”
帷幕后面,温卿墨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掐得有来有去,还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一番,“修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修宜策对七少主总算还是恭敬,“少主身在南渊,对有些事可能有所不知,这阮君庭别看生得人模人样,可自幼就是个凶神恶煞的胚子,莫要三万东宫卫,就算三万太后的银甲卫,只要他想走,恐怕也是留不住,否则,修某何须还要等到今日,劳烦暗城出手!”
景元熙对这种赤裸裸的鄙视自然不服,“三万东宫卫,还只是搭个台子。万金楼收了本宫十万两黄金,那笔买卖,可还没完呢。”
“万金楼啊。”修宜策更加轻蔑,看来这南渊的太子,除了老子给的三万东宫卫,和一点破钱,也没什么真本事了,“老夫怎么听,太子殿下在鹿苑上用万金楼的人替自己顶了罪,背了锅,这楼主大人那边儿,已经不高兴了,再加上您用她的人在水上招惹了暗城,落得个全军覆没,那十万两黄金的买卖,是不是已经告吹了?”
景元熙拿着酒杯的手一抖,死老头子,倒是什么都查的清清楚楚!
他抬眼一笑,“修将军知道的倒是不少,可你也该知道,万金楼唯利是图,而本宫从来最不缺的,就是钱!”
“哈哈哈哈……!”修宜策举杯,“太子殿下真性情,老夫喜欢!”
但是更喜欢你简单的头脑!
“哈哈哈哈……!”景元熙举杯,“不知修将军此行,除了救女,还有什么打算?”
你老东西,只管看热闹,一毛不拔,就想等本宫除了阮君庭,你坐收渔人之利?世上哪里有那么便夷事!
“哈哈哈哈……!殿下此番在宫中即将一箭三雕,既收了凤于归的兵权,又抱得美人归,再斩获北辰靖王,赢得千秋万载的英名,却还惦记着从老夫这里分一杯羹?”
“哈哈哈哈……!修将军,本宫赢得的,不过是些虚名,而你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将阮君庭在守关山以北八百里的最肥沃富饶之地据为己有,还能坐等收编北辰最强大的军队,魔魇军,这不会只是单枪匹马跑一趟南渊,演一出慈父救女的戏码就完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