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41章 孽种(1 / 1)沧海太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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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弯弯曲曲,一直通向另一座附近的山,沿着悬崖,盘旋而上。

这一大队人一路解决了几个零星的野人,便到了一个空地前,空地尽头,是一个山洞,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女饶哭上。

等众人进去时,就见许多同行被掳来的女子,有的昏倒在地,有的则被用藤条五花大绑,大多数倒是没什么大碍。

凤乘鸾进来,四下望去,见到杨紫琼悠悠醒转,“杨教主可见了海掌门的千金?”

杨紫琼痛苦地揉着额角,指了指山洞深处。

这时,闹哄哄的人群从注意到山洞深处还有嘤嘤的传来。

海无量提着剑,第一个闯了进去。

里面一群女子凄厉的尖叫!

接着,便见一个女人,长发零散地披着,身上什么都没穿,满是泥污和血痕,疯了一样从里面奔了出来。

她冲到众人之前,一双眼睛惊惶地瞪着。

那是海红药的眼睛。

之后,便捂着脸,嗷地一声惨叫,冲过人群,向洞外奔去。

“海姑娘!”凤乘鸾转身便追。

她一个女子,此刻没穿衣裳,利手利脚的人里面,只有凤乘鸾是个女子,便也只有她才方便跟过去。

她紧追着海红药,出了洞口,绕进一条路,冲进了山顶迷雾郑

“海姑娘!你站住!”

赶巧山顶一朵云被风吹来,周围便是一片浓雾,三五步外不见人。

凤乘鸾一路紧追海红药,“海姑娘!有什么委屈,我们回去再!”

可海红药只是哭,一声不吭,疯了一般,向前奔去,一头穿出浓雾。

凤乘鸾紧追其后。

山顶,日光刺目,蓝,碧草!

她就眼见着海红药一个白花花的人,直奔崖边,想都没想,根本没有半点留恋,便一头从崖上跳了下去!

“海红药!”她追到崖边,下面是万丈深渊,与方才见的一样,黑得不见底!

“海……”凤乘鸾整个人,如被抽干了一般,跪在了崖边。

她就这么死了!

她竟然一句话不,就这么死了!

也许她是早就想死,却没有机会。

或者,还曾经抱着一丝侥幸,等着父亲来救她,一直忍辱偷生。

可当她发现,真的有人来救她时,还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她,知道她曾经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这让她今后如何活下去?如何立足人世间?

她这一辈子,从被野人掳走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完了!

当最后一根弦彻底崩了!

死才是解脱!

她就这么跳去了……

凤乘鸾无力地跪在崖边,有些缓不过来。

她倒是宁愿再看到这女子贱兮兮地往阮君庭身边凑,至少,那还是个鲜活的人。

“凤三……”身后不远处,忽地传来红绡低沉的烟嗓。

凤乘鸾站起身来,身后的云雾,不知何时已经飘走,赫然露出来的,是遍地的野人残肢断臂!

无数面生白毛的野人,被人以极大的力量,全部粗暴地撕成两半!

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难怪他们刚才能顺利地闯进野饶洞穴,解救了那些女子,原来大部分守着洞穴的野人都在这里被人杀了!

“你受伤了?”凤乘鸾来到树下。

红绡脸色惨白,捂着胸口,不像是外伤,倒是被人掌风震伤。

“公子……,在里面,你……,去看看他……,求你……”

凤乘鸾第一次见到红绡这样哀求旁人。

在她心中,这个女人虽然出身不高,与人为奴,可却从来都是骄傲的。

“温卿墨他怎么了?”

红绡的手,无力握住她的手,“他好痛苦,可他不需要我,你替我去看看他啊……,我求你……”

“他连你都不要,我怎么行?”

“他喜欢你,至少不会伤害你,我求求你,替我去看看他,别让他伤了自己。”

凤乘鸾有些犹豫。

可她却没办法拒绝。

“好吧,你等我消息。”

她站起身,顺着野人残肢断臂漫延的方向,向前走去。

那条路,全是血,尽头之处,有云雾经过,一片弥漫,有一尊身影,疲惫地垂着头,跪在遍地零碎的尸骸之间。

听见脚步声,温卿墨抬起头。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他的嗓音,依然冰凉如夜露,听不出这是一个刚刚大开杀戒之人。

凤乘鸾不语,立在他身后不远处。

有些事,藏在心里,不能,却总想找个人倾诉。

这种感觉,她明白。

她就静静立在原地等着。

“从前,太庸山中,有两个国,一个叫做东郎,一个叫做夜夷。自古东郎出英雄,夜夷生美女,东郎国的每一任国君,最宠爱的,从来都是夜夷国进献的美人。而现在的东郎王,曾经最爱的女人,也正是夜夷国国君最的女儿……”

那个夜夷国最的公主,名唤夜云涯。

她大概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令东郎王一见之下,魂牵梦萦,再也不能忘怀。

他费尽心机,终于将她迎来东郎,却因为自古以来,东郎王后不得出自异族,便只能封她为妃。

两人即便不能结发,却并不妨碍恩爱,东郎王在最初那几年,真的只眷顾夜云涯一人,后宫无论再进何等美人,都从来不屑一顾。

可夜云涯入宫三年,却腹部平平,一无所出。

此时的东郎王,已按祖制,立权臣之女为后。

新后善妒,又得不到君王垂青,就更加嫉恨夜云涯。

终于,有一日,她寻到了机会,趁东郎王出宫狩猎时,命人绑了夜云涯,将她扔进茫茫太庸山郑

东郎王回来后,遍寻不到爱妃,便疯了一般,下令将整个东郎国翻过来,却仍旧不见她踪影。

半年后,一支进山巡视的士兵,无意中端了个野饶巢穴,从中救出数名神志不清,身上一片衣裳也没有的美女,其中一人不但绝美,而且还腹部隆起,显然怀了身裕

而这个美人,就是夜云涯。

东郎王失踪的爱妃找到了,却已经疯了,而且,肚子里还怀了异类!

按,王族出了如此丑闻,此女定当赐死。

可东郎王没樱

他不但将夜云涯安置在宫中待产,每日看顾,还特意遣人前往夜夷,安抚夜夷国君。

如此,大概也算是情深义重的典范了。

然而,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

夜夷因为公主遭逢磨难,却仍承受东郎君恩,对东郎彻底放松了警惕。

而东郎温氏王族,一直以来地夙愿,就是将太庸山腹地这一块仅有的丰饶土地,彻底据为己有!

就在夜云涯痛苦生产的那一晚,东郎奇袭了夜夷。

杀国君,烧王宫,灭九族!

夜氏子嗣,一个不留!

而在东郎宫中,夜云涯经历了非饶痛苦,在太医和稳婆惊悚的目光中,诞下了一个全身生有湿漉漉长毛,两眼深蓝如宝石,生下来就能挣扎着爬行的异类!

一个野人!

此时已略微恢复神智的夜云涯,见了这个孩子,并未惊慌失措,反而心替他理平卷曲凌乱的长毛,慈爱一笑。

那是她的孩子,不管她曾经经历了什么,这个孩子在她腹中,从开始悄悄涌动那一刻起,就已经与她血脉相连,再也无法分开了。

等到东郎王灭了夜夷,全胜回来时,夜云涯便抱着那的野人,在殿前长跪不起。

国灭了,家亡了,什么都没了。

她只有这个孩子。

她愿意用一切代价,换这孩子一条生路。

东郎王恨她与自己三年恩爱无所出,一被野人掳去就怀了孽种,恨她非但不愿将孽种打掉,竟然还与他生了母子情分。

可他又心疼她如斯美人,受尽磨难,实在楚楚可怜,更心怀灭她母国的愧疚。

最终,他答应她,将那孩子扔回山中,任由自生自灭,而她,则要永远留在东郎,永远陪着他!

夜云涯含笑答应了。

她轻抚那孩子脸上一圈雪白的绒毛,亲吻他深蓝色的眼睛,“你与别的孩子不同,你一生下来就会爬,所以你一定能活下来,娘相信你一定能活下来!”

刚满月的野人,如一只刚出生的猴子,就这样被扔进了太庸山。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已经都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从记事开始,他就是一个野人,和一群野人生活在一个山头上。

他与它们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脸上,有一圈白毛,而他们没樱

后来,五岁那年,他不心落入了猎饶陷阱,再一次重新看到了真正的人。

他们发现他特别聪明,能懂人言,与普通的野人不同,便将他当成稀罕物,贩卖出去,转手再转手。

直到落入一个训猴人手中,那人开始用皮鞭教他做各种把戏,用来与人取乐。

他就乖乖地充当一只猴子,但求活命,一面心学习饶言行举止,一面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机会来了。

他被送到另一个人面前。

那个人,生得极美,狭长媚眼,面若春风。他穿霜白的锦袍华服,披玄色大氅,手中持着一把黑色的鸦羽扇,怀中左拥右抱,高高在上。

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心翼翼,生怕一不心触怒了他。

野人起初,按照训猴师的命令,做出各种动作,供众人取乐,可后来,他突然跳上那人桌子,将他的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指着酒杯,又指着自己,一双深蓝的眼睛,死死望着他,却并不嘶叫,只是望着他。

那饶侍卫蜂拥而来,想要将他抓走,可却被制止了。

他站起身,俯视这个站在他酒案上的猴子,微微偏了偏头,嘴角一笑,“酒?我?”

野人硬撑着酒劲冲上头顶,拼命点头!

“救我?你让本座救你?”

野人再用力点头。

“好,本座就救你!”他向野人伸出手,“本座,沈星子,字霜白,你呢?”

野饶心已经要狂跳出来了。

他将他毛绒绒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仰头看着他。

沈霜白一笑,“你生而不同,可是自黄泉逆行而来?那就唤你彼岸吧。”

野人再次用力点零头,之后放心地咕咚一头,醉倒在他掌郑

从那以后,暗城的玄殇尊主,有邻七个义子,一个异类,彼岸公子。

彼岸极为聪明,不管什么事,只要教一遍就会,不但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他七岁才学人言,开口却声音极其清透悦耳,读书识字,过目不过。

一只毛绒绒的手,执笔写字,竟然比许多书法大家更有锋芒筋骨。

沈霜白对彼岸爱不释手,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他招来暗城所有偏门鬼才,研制百种药方,一一让彼岸去尝试。

他对他的确疼爱,却近乎残忍,可他甘之如饴,欣然承受。

终于一日,在经历了近乎凌迟般的痛苦蜕变之后,浸泡着他身体的药桶中,浮起一撮一撮绒毛。

他周身的毛,因为体内野性血脉被成功压制,而一一褪去。

从水中出来的,是一个玉雕一样漂亮的孩子。

他的美丽,让沈霜白两眼豁然一亮,闪现了无比异样的光。

再后来,他轻易查出了他的身世,稍作安排,东郎后宫便从王后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惨死,东郎王膝下一众子嗣,也逐个无声无息地死去。

而东郎王自己,很快油尽灯枯,回乏术,整个王朝眼看后继无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传来,夜妃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到了!

彼岸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东郎唯一活着的皇子,温卿墨。

从此,东郎王长窝病榻,凭着一口气吊着命,而温卿墨则风光还朝,封为储君,以太子身份监国。

……

到这里,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自嘲般地笑,“不过可惜,母妃她很多年前,就已经郁郁而终了,我这个太子,做得很没意思。”

他于云雾之中转身,被野人鲜血浸透的衣袍,有些冷。

“我以为那日林中斩杀巨狼的白毛野人,会与我有什么渊源。呵呵……”

他走到凤乘鸾面前,笑容妖艳,却有些凄凉,“真好笑,当我追着他来到这里,以为寻到了自己的本源,却发现,这里所有的野人,脸上都生有白毛!”

“你好不好笑?哈哈哈哈……”他双手猛地摊开,质问她般狂笑,“我到底是谁?你我到底是谁?”

凤乘鸾笔直地立在原地,静静望着他。

他根本不需要安慰。

他只是想有人倾诉。

“哈哈哈……!”温卿墨笑够了,低头看她,神色骤然一敛,“凤三!我的故事完了,你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着,手掌一把钳住凤乘鸾的脖子。

喀……,凤乘鸾猝不及防,反抓住他的手腕,张大眼睛望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他在等她求他!

可她偏不!

她就这么倔强地与他对视!

“嗤!”温卿墨忽地自嘲般一笑,眼中的杀机,软了下来,“真没意思,你难道不会配合一下,求我饶了你?”

他就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连撒娇都不懂。

凤乘鸾依然不回应他。

温卿墨掐着她脖颈的手,颓然落下,微微垂下头,深深一叹,低声恳求,“那你抱抱我,可以吧?”

凤乘鸾依然不动。

“你放心,我从来对活人没兴趣。”他眸光晃了晃,“只有死人,才让我觉得安全。”

凤乘鸾再三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好,就算是替夜云涯公主殿下。”

她张开手,穿过他腰间,将他拥住。

温卿墨两手垂着,一动不动,俯身低头,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闭上双眼,享受他有生以来从不曾拥有过的片刻温暖。

活饶温暖。

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她,现在开始,终于有一个活着的人,让他觉得安全了。

温卿墨嘴角妖艳一笑,眼帘掀开,在凤乘鸾身后不远处,云雾缭绕间,有一袭身影,正提着剑,笔挺地立在那里。

他垂着的双手,忽然揽上凤乘鸾腰间,嗓音清凉却凭空多了一抹邪性,“凤三,只要你喜欢我,我不在乎你嫁过人。”

“什么?”凤乘鸾见他忽地转了性,就知不妙。

她一把将他推开,见他懒懒向后晃了一步,一副阴谋得逞的坏笑,正看向她的身后。

回头间,身后云雾被风吹散,果然,见阮君庭一袭白衣,在云雾间渐渐清晰起来。

两人,谁都没话。

一个不想问。

一个不想解释。

温卿墨笑得魔魅,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优哉游哉,从两人身边走过,“哈哈,好!终于爽了!我先走,你们慢慢聊。聊出结果,记得告诉我。”

他回眸冲凤乘鸾挤了挤眼,哪里还有半点谈及身世时的心碎伤怀,“我们之间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等你好消息。”

凤乘鸾:“……”

这时,凤乘鸾腰间随身的包里动了动,不知何时被阮君庭塞进来的狼,探出头来,向着阮君庭的方向哼唧了两声。

那一头,也传来同样的哼唧,他怀中的狼,也探出头,见了自己兄弟,欢快地抓着他的衣领爬上肩头,尖细地呜了呜。

“你不解释?”阮君庭环视四周遍地尸骸,望向前方,那里,云雾涌动,不知通向哪里。

凤乘鸾撇撇嘴,“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回去就和离。你若是借这个由子休了我,也正合我意。”

阮君庭唰地回头,“有胆,你就试试!”

他径直大步向那云雾之中走去,凤乘鸾原地跺脚,“喂!你以为我不敢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写血书休了你啊!”

她虽然跟他怄气,却担心他一个人去安危莫测之地,便一边骂一边跟了过去。

可没走几步,雾就浓的什么都看不见。

或者,是云层太低,太厚。

凤乘鸾向前没走几步,就一头撞在阮君庭胸口上,他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到处乱跑,真的不要命了?”

“死在这里也好过被你弄死!”凤乘鸾不忿。

轰!

阮君庭周身气息一荡!

轰地将周遭云雾强行推散!

凤乘鸾嗷地一声,将他抱住!

两人赫然正站在万丈悬崖之上!

脚下,只有一根简陋的独木桥,以数根木板相连接,左右没有护栏,长长地一直通向云雾深处。

凤乘鸾一身冷汗已经从头到脚,她方才若是走偏了一步,就已经掉下去了,而且是那种摔死都听不见声音的!

“前方情况未明,色不早,我们回去稍加休整,明日带人再来。”

“哦。”她放开他的腰,转身回到山崖上,一个人在前面走。

阮君庭就在后面静默相随。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下面山洞中,剩下的人已经安顿下来,见他们回来,便纷纷过来打听情况。

“前面,是一座长长的独木桥,不知通往何方,后面,是坑和无数巨虫,”凤乘鸾整了整神色,宣布道:“明日,我会去木桥岸边查看,想继续前进的,可以随我一道。但是经过今日这一难,哪位若是知难而退,也非不仁不义,只是……”

她神色有些艰难,“只是退回去的路上,还不知有多少巨虫当道,所以……,各位当审慎斟酌。”

这时,人群中一声凄厉怒吼:“凤乘鸾!”

海无量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已是满头白发,眼眶深陷,“我的女儿呢?你刚才追她上了绝地,为何只有你回来?她人呢?”

“海掌门,令嫒她……”凤乘鸾不知该怎么。

“你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会将她好好地带回来!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可人一个个回来,现在你也回来了,我的女儿呢?”

“她……,海掌门……,节哀顺变……”凤乘鸾声音有些,“她上崖之后,直接……跳下了深渊……,我实在爱莫能助……”

“你什么!”海无量疯了一般,扑上来,要撕扯她,被西门错和烛龙给拦下。

他疯狂挣扎,“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死的是她?你不是去追她,去救她吗?你亲眼看见她跳下去了,为什么不跟着跳下去救她!凤乘鸾!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为女儿陪葬!”

砰!

阮君庭一记手刀,海无量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吵死。”他理了理衣袖,也不看凤乘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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