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语真的要被这小孩气死了。

直接把她从酒店拉出来不说——所幸那会儿人不多，要是当时现场有人认识他的话，指不定战队公关又要上线进入焦头烂额模式了——她一路上都在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半个字都不说，现在这是想干什么呢？

把人家杨晨一个人丢在酒店，多尴尬啊？而且之后见面的话，人家对她会是什么看法，对程智岩又会是什么态度？

到底什么闷头闷脑的小孩才会做出这种直接把人从酒店拽出来的事啊！

还有，这段时间这个臭小孩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啊？青春期来得这么迟吗？

所幸手机还拿着，匆忙发了消息给杨晨道歉之后，魏斯语继续无奈地被小孩拽着往前走。

程智岩也快被自己酸死了。

之前没看见她还好，通过微信聊天就罢了，知道她在上海就行，等他不忙了的时候还可以去找她。但是刚刚，看到她在跟那个人有说有笑的，他实在是没忍住。

光是人在上海不行，还是要见面才可以，还是要在身边才可以。不要跟其他人说说笑笑，在他身边，要在他这里才行。

魏斯语实在搞不懂他的想法，干脆费力抽出自己的手，直接停在原地：“程智岩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点名的少年也停下来，转身看着她，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一点：“你不是说那个人是你妈妈介绍给你相亲的海归吗？”

“是啊，我来上海是专门请他吃饭的，这段时间人家真的帮了我很多忙。”魏斯语无奈了。“你把我拽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我把人家就那样丢在那里，很尴尬的啊。”

“那你们刚刚是在相亲吗？”

“当然不是，我就是专门过来找他吃个饭而已，表达一下我的感谢，而已。”

“那你们之后会相亲吗？”

“这我现在怎么知道？”

程智岩一下子就急了：“你就不能不喜欢他吗？”

“你说什么呢？”魏斯语迷惑了。“我们现在的关系完全就没往那方面去好不好，你别那么激动啊。就算之后真的相亲了，人家还不见得能看上我呢，我......”

程智岩更急，音量都跟着拔高：“非要相亲的话，那你跟我相亲不行吗？”

魏斯语愣了，视线忽闪，说话都跟着结巴：“你......你说啥？”

“如果一定要有喜欢的人，那你喜欢我不行吗？”程智岩突然冷静下来，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要相亲了，不要跟其他人试了，喜欢我不行吗？”

“程智岩。”魏斯语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我比你大四岁。”

“是你说要我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的，我现在就在负责。”小孩的眼睛里已经换了种神情。“我对‘我喜欢你’这句话负责，可以吗？”

“你确定那不是依赖吗，因为时间太长而产生的依......”

“我不想看到你跟别的男的坐在一起，我不想听到你说你还要跟别人相亲，我酸死了我都快酸透了！你来上海的第一天我就想见你了，但是你都来这么久了，我连屁都没见到，我急死了还不行吗！你就只看到我好不好？就只喜欢我行不行？”

真的不是依赖啊。

之前他是怀疑过自己，怀疑那是太长时间没见面而产生的依赖感，但是明明就不是啊！

他想见她想疯了，甚至做梦都能梦到她。知道她要来上海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带她去哪里逛逛的。

但是她来了这么些天都没见面，不是他有事就是她忙，他真的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是，他可以承认，太久没谈过恋爱导致自己近几年对感情有点愚钝，过去或许是依赖，但现在不是啊！他就是想抱她甚至想亲她，他就是希望她的眼睛里只有他，一想到她就在上海他就会急躁得不得了，看到她跟别的男的坐在一起，那股酸味都快把他自己熏透了！

魏斯语抽了抽嘴角。

“不行吗。”小孩的声音变轻，眼睛里多了些受伤。“我......那你告诉我哪里还不够，我哪里做得不对，我都改我保证全部改......你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

她始终觉得，自己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太小心，太卑微，像极了不愿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

“我比你大四岁，这个年龄差距会给你带去很多问题的。”魏斯语也这么看着他。“程智岩，这些不是你我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会老得比你快，甚至，甚至我会走得比你早......这不是我们两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既定事实。还有就是，你今年才成年，未来还会有无限的发展空间，而我如果成为你的牵绊，这样对你来说百害无一利你知道吗。”

“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养你，给你很好的生活。”程智岩的眼睛紧跟着泛红，像是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突然被狠狠戳中。“你......你不要老得比我快好不好？我会快点成长起来的，我会承担起那些应该承担的所有责任，你不要老得比我快，好不好。”

他过去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告诉自己，如果喜欢，那就说出来吧，指不定她也跟他有着同样的想法，年龄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她刚刚说的那些，是他完全没想过的，也是他害怕的。

魏斯语第一次觉得自己词穷。

其实等到程智岩先开口的时候，她才愿意去回过头审视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感觉。如果说最开始是觉得这个小孩在战队无法照顾好自己而产生的某种意义上的责任感，那之后呢？听到他在电话里崩溃就立刻跑去上海，在他即将失控的时候控制住他，揉他的脑袋，原谅他在情急之下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拥抱他，慢慢看着他自我成长和蜕变，她到底在期盼和等待些什么呢。

因为他才开始关注电竞，逼着自己学会那些专有名词，甚至在闲着没事的时候也要去找他的操作集锦，跟他扯皮的时候会觉得那是一天里心情最好的时候，看他走向情绪低谷又慢慢爬起来，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波动起伏，情绪完全被他带着跑。

前段时间甚至在自私地想，以后在上海读书，是不是能经常看见他，经常来战队陪他。可以不那么正大光明地在他身边，就像上次那样，坐在训练室的角落里，看着他那张椅子的椅背，可以随时去厨房给他切个苹果。

但是，但是她真的会老得比他快，甚至死得比他早。她舍不得让这个小孩难过啊，舍不得让他失望啊。

他们两个人跟时间赛跑，真的能赢吗。

她怎么就比他大那么多呢。

“我......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可以陪你变老，我也陪你死掉，但是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你瞎说什么呢？”魏斯语的眼眶也变红，似乎随时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大型犬就这么不安地绞着手指，头也垂得老低，似乎也在反省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但又不是那么后悔，只是怕她觉得他依然不能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吧……他都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她了，她会不会觉得他也是在无理取闹或者耍小孩子脾气？

不可以，那都是真心话，不是耍脾气也不是故意激她，全部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寂静。

半晌，他看到自己面前多了双手。

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双已经开始落泪的眼睛，心跳像是停了一拍，呼吸也跟着暂停一瞬，然后立刻上前抱住她。

“哪有这么说话的？”魏斯语实在止不住眼泪。“笨蛋啊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不会说话？生老病死是常理，哪有你陪着我死的道理啊？”

“不行，你就是不能丢下我，不管是变老也好，还是死掉也好。”程智岩的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手也跟着加重力道，把她圈紧。“你就是不能丢下我，我要跟着你，谁拦着都不行。”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讲道理都讲不通的。”魏斯语闷闷地拍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就这么办吧，我跟着你。”

那就这样好了，不管时间，不管其他任何人，不管这乱七八糟的世界，他就是要跟着她。

什么狗屁发展空间，什么狗屁年龄差，她要是棵歪脖子树，他早就已经给自己绑好了白绫。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小魏以为是杨晨发来的消息，急忙松开程智岩就想去掏手机，然而他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随后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吻紧跟着落下。

她刚刚应该吃了草莓味的冰淇淋，甜甜的，让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魏斯语放弃了，也投降了。

稍微踮脚，整个人贴他更近，而他也察觉到这些微小变化，把她圈得更紧。

去他的年龄差，去他的生老病死，去他的担心忧虑，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这不就已经够了吗。

她就不该奢求那么多，也不该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就是喜欢这个小朋友，这个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的臭弟弟，这个成天说要闹的坏东西，这个一张嘴停不下来叭叭叭叭的小孩，这个驰骋赛场的骄傲少年。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