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进行到大半场时,陶海亮在邱香娅的陪同下,挨着到每个餐桌敬酒。
他酒量奇好,虽然已经灌了不少在肚子里,却还能与人谈笑自如,可见今日的新居乔迁,让他甚为满意,喜乐之情弥久难退。
等进到了熊剑东与妙馨的包厢,卫盛利赶忙带头起身,忙着上前伺候。
包括妙馨在内,大家也都跟着从位子上站起来。
只有熊剑东,却是坐着不动,以了一种让人无法说得清楚的眼神,心绪复杂地注视着陶海亮。
卫盛利乜了熊剑东一眼,对陶海亮讪笑道:“陶总经理,很不好意思。这位道长客人,已经被我灌多了。他这会,连站身的能耐,都没有啦!”
陶海亮不以为意,大度地笑道:“尽兴,尽兴就好!”
然后举了杯,对众人一并敬酒。
但是邱香娅,似乎从熊剑东紧盯陶海亮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同寻常之意,觉得那并非完全,就是醉态的神情。
就在陶海亮和邱香娅转了身,就要离开的时候,熊剑东忽然从背后喊道:“海亮兄!”
陶海亮回过脸来,有些吃惊地望着熊剑东。
因为在淮上市,之前除了原任的恩源集团董事张华念平,还没有别人,敢对他如此叫过。
“海亮兄,我想和你喝上几杯!”
熊剑东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陶海亮的跟前。
“你!”陶海亮犹豫道:“这位道长,还能喝么?”
熊剑东并不答话,径自喝了一杯。然后便就近从桌上,拿起刚开的一瓶酒,再次为自己斟满。
陶海亮只好跟着,不服输地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熊剑东也为陶海亮再次斟上。
一连三杯下去,陶海亮有些沉不住气了,虽然还不至于立刻显醉,但明显口吃起来:“道长你何意如此?”
熊剑东虽然也开始变得身子不稳,但并没打算就此罢手。
“我?”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有他意,只打算与海亮兄能喝个畅快!”
邱香娅主动与熊剑东碰了杯子,笑道:“道长海量,陶总不是对手,不妨让我代他敬您几杯!”
熊剑东口气冰冷道:“对不起,我从来不与女人拼酒!”
邱香娅无趣,只好又闪回到一边。
陶海亮知道躲不过去,撑着头皮,又与熊剑东干了最后几杯,直到两人把这瓶酒喝到见底。
他们两人在此之前,差不多都已经喝了七八成,现在每人再有半斤强灌下去,便不是通常一般性的超量。
陶海亮醉到了什么话也表达不上来,只一个劲地向熊剑东拍肩,摆手,被邱香娅与卫盛利一起架着走了。
妙馨一直就站在熊剑东的身后,直到这时,才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她之所以在傍边对熊剑东不加任何劝阻,是因为认定了他今天的这顿酒,除非要酣畅淋漓,把自己喝成了彻底忘掉心苦之事,方能罢休。
至于熊剑东为何要攀上了陶海亮痛饮,妙馨并没有多想。
等到秦欣嘉、邱香妮等人,纷纷离席退去了好一阵,熊剑东才犯了痴呆似地,口齿不清地向妙馨嘟哝了一句,摇晃着身子,步态蹒跚地向外奔去。
龙青抢前几步,欲要对熊剑东相搀,却把他甩手推开。
惠昌援早等候在酒店下面的汽车跟前多时了。
他刚才已经听人说起,陶海亮在挨桌敬酒时,被了他带过来的那位道长纠缠上,很是无礼地灌得烂醉,面子上就大为不快。现在见到熊剑东也是醉的不轻,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更是着恼。
但是碍着妙馨的面子,惠昌援又不便任何发作,与龙青一起,把熊剑东扶进了车里。
汽车开出酒店不远,熊剑东忽然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我要去游湖!”
几个人都没能听得清楚。
妙馨问道:“熊大哥,你在说什么?”
熊剑东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但开车的龙青,只顾继续前行。他弄不懂熊剑东,现在到底是想要去徃哪里?
熊剑东急得拍起了车窗,不住打着手势,要龙青调转车头,改了向西行驶。
妙馨要龙青在路边停了车,也好摸清熊剑东究竟要说什么。听了半天,她才问龙青,有没有一个叫游湖的地方?
龙青回答道,游湖的位置,正是城西的方向。
惠昌援道,眼见熊先生醉得厉害,神志不清,还是抓紧时间,回去上灵神宗的总坛,给他找间房子好好睡上一觉。
妙馨态度坚决道,一定要陪着熊剑东,先去了游湖再说。
惠昌援见劝服不了熊剑东和妙馨,只得命了龙青调转方向。
二十多分钟后,汽车刚一开到游湖边上停下,熊剑东就跌跌撞撞爬了出去。妙馨与龙青紧跟在他的身后,尾随前行。
惠昌援中午也被劝着喝下不少酒,一个人呆在车上打盹养神。
虽然是将到了四月底,又逢了双休日,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且是游湖一期的影视基地建设,已经完成,并早已对游客陆续开放,但此时却是冷冷清清,极少有游人光临。
与影视基地风格极其不相协调的是,在沿湖一带的湿地,被大量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占用,有花园洋房,也有宽敞的别墅群,但多数处于烂尾状态。只有一个建成的售楼部,已经全面完工,但难得有人在那里光顾。
熊剑东一路上毫无目的横冲直闯,不时地喃喃自语。
但他都嘀咕了些什么,妙馨和龙青没有听清一句。
前面不远,有一处被叫做神君殿的庙堂。再向前行,便是一些断墙残壁的古时建筑。
妙馨看到那里很是危险,便快步挡住了熊剑东的去路,不容他再前进一步。
熊剑东驻足向前凝望,似是勾起了一连串对淮上市的回忆。他想到了与林思儿、秦欣茹,曾经聚在游湖岸边垂钓的时光。
如今,林思儿英年早逝,骨灰葬于京城西山公墓,而秦欣茹远去云南腾冲,下落不明,难知她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还有,曾经是淮上市电视台美女主播的陈虹娟,对他酥心激情,慷慨献身,现在流落到日国,也不知境况如何?
这三个女人,是华念平思想里,永生抹不去的伤痛。
“此间悲心头,百思何解忧人生苦漫长,万般跨界愁!”
他的这几句诗语,声音低到只有自己听得明白。
妙馨原以为熊剑东,又在语无伦次,但又感觉到,他随口而来的五言韵律,似有内涵在中,只恨没有向他更凑了身去,暗记在心。
她见到熊剑东怅目四徃,不知又痴呆了多久,才被了一阵湖风吹来,酒劲上头,似觉困倦地歪倒在一块石碑上,流下两行清泪。
后来,熊剑东竟是迷迷糊糊地睡沉了过去。
他这一睡,不知会到多久?
妙馨守着熊剑东,眼见夕阳将去,湖面冷气逼人,便有些不放心起来,怕他再躺下去定然受凉。
但是,她与龙青,向熊剑东呼喊了半晌,见他竟是毫无反应。
妙馨叹了口气,便命龙青蹲身下去,从后面托起熊剑东,伏在了龙青的背上,向回扛去。
待离开了淮上市游湖湿地,妙馨几个人回到了临淮县马寨乡的上灵神宗总坛,熊剑东依然在车里昏然大睡。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惠昌援,一路上心中相当的煎熬难受。
这是因为,他总是透过上面的后视镜,不住地向后排偷看,能见到妙馨神色怜楚,任由了熊剑东的大半个身子,醉卧在她的大腿之间。
惠昌援虽是明知,妙馨受慈仪师太管教极严,即便与熊剑东关系如何深密,亮也不敢有所造次,但她如此不顾道家清规,对他这番体贴戴爱,难防两人以往之间就不会内藏暧昧。
车子停下,妙馨轻拍了熊剑东半天,也没能把他唤醒。
惠昌援劝说妙馨道,不如暂时就将了熊剑东,留在车上再睡,反正等过上了几个小时,他定会酒醒自己爬起。
妙馨瞪了惠昌援一眼,命龙青把熊剑东背到她住的房间里去。
惠昌援吓了一跳,当即叫道万万不可。
他心想,怎能容忍一个男人随便躺倒在妙馨的床上去。
她,明天可就是要做了自己的宗主夫人,不能自己还没当上新郎,就先当起了乌龟。
于是,惠昌援赶忙喊了一个名叫王和尚的老教仆过来,让他快去清理那间一向不轻易让外人居住的内庭套房,立刻把醉酒的熊先生安置过去。
龙青听到要把熊剑东背送到内庭里的套房,眼神里掠过一丝惧畏之色。
且是妙馨对龙青的异样神情,并无察觉。
惠昌援对妙馨解释道,小师姑贵为道家女圣,怎可容了他人留宿在自家闺房,何况她明日,就要拜封了太灵僮母,总不能让教众们闲言碎语。
妙馨问道,那间内庭套房干净么?
惠昌援盯了龙青一眼,回答道,这间套房前阵子,刚接待过一对入教父女,虽有偏僻,自是十分雅静舒适,小师姑尽管放心。
妙馨沉思了一下,点头应允。
内庭套房共有里外两间。龙青背着熊剑东,放在里面那间舍室的床上。
惠昌援当着妙馨的面,当即严命龙青与叫王和尚的教仆,两人今夜,就睡在这处套房的外间里,对熊先生随时服侍,不可慢待。
见到妙馨对自己的安排还算是认可,惠昌援才向她告了退,放心地去找刘礼典,商量明天一系列的大事安排。
妙馨在熊剑东的床前待了一会,似是闻到室内,有一种说不上来异味,腥中带着腻香,相当的令她感觉不适。
等她去开了窗子,这味道也依然经久不散。
妙馨皱了眉问龙青道:“这房间有多久,不曾住过人了?”
龙青小心答道:“并不太久,十几天刚有一对父女,在此住过几日。”
“闹鬼了!”
叫王和尚的教仆突然冒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