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但我明明说过，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直接问我，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长生城的坐标。”

“……这和我们正在进行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怀特没有马上接话，东无笙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种自己送上门的坐标也不可能有人相信的吧？”

面对东无笙日常“执迷不悟”的态度，怀特习以为常地无奈叹气，“小姐也不希望我为了得到答案不停地发问吧？”

“我希望你连现在这个问题也不要问。”

东无笙态度很坚决，拒绝配合。

一定要把这段对话掐死在摇篮里！

“那小姐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要想在东无笙不愿意配合的时候保持冷静不生气，就要学会只听她话里自己想听的那部分，怀特显然深谙此道。

东无笙皱了皱眉，觉得这对话转折得有点不可思议，“你有什么余地和我提条件……”

“……”

怀特的笑脸明白表露着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心意，东无笙盯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松了口，“你可以先说说看。”

“我拜托小姐——”

怀特在五个字上都咬了重音，“虽然不知道您是用什么方式学会了这些，但是，既然已经学了，那就答应我不要不管不顾地胡来，好好保重自己，好吗？”

“……”

东无笙的表情有那么一会儿在困扰、迷茫以及不知所措之间微妙地转换。

“我以前到底做什么了？”

沉默了片刻，东无笙终于是憋出了这么一句。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这个人天天都一幅要和她算账的样子？

怀特深吸了一口气，把掺杂了怒气和忧虑的复杂情绪往下压了压，他盯着东无笙，一双眼睛在此刻看来如同水中的琥珀。

半晌，他吐出一句，“抛家弃子。”

东无笙：“……？”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东无笙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疑惑，怀特就叹了口气，转换了口风，“算了，没什么。”

“再过些天，我应该就要向小姐辞行了，我只是希望小姐能好好照顾自己。”

“你要去哪儿？”

闻言，东无笙只是很平静地发问，单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她对怀特的这番话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嗯……想在神殿眼皮底下当卧底也没那么容易，也差不多快让他们查出底细了……”

稍一停顿，怀特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也有一点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做。”

“那好。”

这番理由显然很有说服力，东无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面上仍是没有什么情绪，她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鸿音，找到备注了怀特·布朗的那一页通讯录，然后将屏幕转向他，“平时的时候，这个也可以联系到你吗？”

“对，”怀特看着东无笙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每次都是都是这样？

每次到了这种要告别的时候，怎么好像都是他更在意一点？

“好，”东无笙低头把鸿音收好，再抬头时看他还站在原地，就又补充了一句，“那我没什么事了，我们这个立场，就不祝你一切顺利了。”

怀特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俯身抱了抱东无笙，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松了手，看着她有点空白的表情，轻叹道：“你真的是个混蛋，小姐。”

“……”

东无笙只当是对她刚刚那句话的回报，扬起嘴角耸了耸肩。

“还有最后一件事，”这样说着，怀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的眼镜盒，形状比起一般的眼镜盒要小一些，很奇怪的是，他把这个眼镜盒拿出来的时候，东无笙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眼镜盒打开，里面装着一副银色的单片眼镜，以及……一只红色的义眼？

东无笙的视线从眼镜盒里移开，望向怀特，“这是给我的吗？”

送礼物送义眼吗……那真的挺特别的。

可能是猜到了东无笙此时的想法，怀特笑了一声，“这个应该会对小姐有一些帮助……我帮您戴吧。”

看着他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怕把手里的义眼碰坏了的样子，东无笙只道是什么精细物件，也就没有非要自己上手，在沙发上坐好，就等着他操作。

取下原先佩戴的那只义眼时，怀特的脸靠得很近，占满了视野，以至于东无笙只能对着他眉尾一颗很淡的痣盯着看。

等到新的义眼被装上，很意外地，东无笙感觉到左眼能看见一些模糊的东西。

“哦吼——”

东无笙伸手在眼前晃了一下，就看见一个苍白的影子一闪而过，“这么神奇？”

怀特挑了挑嘴角，再把那副单片眼镜递给她，“戴上试试看吧。”

东无笙将眼镜接过来戴上，眼前的世界彻底清晰，她偏头看向怀特，视野里出现他微笑的脸。

这一瞬东无笙不得不承认，伴随着清晰世界而来的，还有同样清澈明亮的感动。

为这一份礼物用心至极。

但她想了半晌没想到该说什么，最后拍了拍怀特的手臂，“真的谢谢，我真的很感动。”

怀特也只是目光柔和地微笑，没有多说什么，“那小姐记得要帮我保密。”

“一定。”

东无笙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伸手抱了抱他，在他后背拍了拍。

几天后，怀特便主动提出了辞职，理由还很有倒打一耙的意思，声称是不满神殿对他的调查，不想再在一个不被信任的地方工作。

“啊啊啊——他一个间谍凭什么摆出这么嚣张的态度！”

东无笙是在半个月后才从莫莉安那里得到了神殿的调查结果。

事发当时，小姑娘在通讯里听起来快要气炸了。

东无笙在听筒这头听得笑眯眯的。

白灼可真是找了一个好童工，认真负责还每天都这么有活力。

她此时正在帝都之外的一座沿海城市执行任务，灾厄的目标已经锁定了，只差带人追捕。

那灾厄是一名女性，据调查，是为丈夫所害，结果没想到丈夫一刀下去人没事，成了灾厄，最后反过来死的倒是那位丈夫。

不得不说，执行任务的这两个月，东无笙感觉自己本事没涨多少，各种稀奇古怪的伦理故事倒是见了不少。

一开始还觉得造孽，后来也是越看越麻木，无话可说。

她和当地神殿的几名修士一直追逐那名灾厄到海边，那名灾厄退无可退，转身就跳进了海里。

东无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她转头询问一旁的修士，像这样的情况在以往的案例中需不需要组织打捞。

那位修士的回答是否定的。

一个是活人要在海里与不用呼吸的灾厄斗争实在是过于危险，另一个其实进了海域的灾厄要想再上岸也没那么容易，最终的结果往往就是被困在海底，终生没有再上岸，成了海底的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