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战场上的局势表面上和两个月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人类已经从最初的仓皇混乱中振作起来。

他们将战线后撤，大量的城池被暂时地抛弃，先前正面迎战时的劣势不复存在。

在无数空城的萧条街巷中，人类潜伏着伺机而动。

一柄能够杀死灾厄的武器往往配备有两名以上的修士，一人陨落，当即就会有人顶替上去，拾起前人的武器，继续战斗。

这场战争的终点似乎变得无限期的遥远。

是夜。

东无笙本来已经合眼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然而刚闭上眼，脑海里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是在叫她的名字。

东无笙：“……？”

东无笙睁眼看向天花板。

她怎么好像听见了白灼的声音？

她翻身坐起来，凝神细听——

确实是白灼，应该是最传统的传音法术。

“东无笙？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东无笙坐在床沿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不会传音怎么办？

“你只要在心里想就可以了，我能听得到。”

好……这是什么情况？

东无笙心道。

虽然她也很想问白灼怎么知道她在长生城的事情，但他这么匆忙地深夜联系，恐怕是有更重要的事。

“现在有神殿的修士集结在长生城外，你只要找地方躲好，一会儿就可以趁乱出来，神殿的修士会带你离开。”

“……”

东无笙默了一瞬，从床边起身，快步走到桌前，从乾坤袋里取出她先前收集的，以及这些天从怀特那里得到的药材，凭借记忆开始迅速调配药剂。

“东无笙？”

白灼那边没有得到回复，复又呼唤了她一次。

“……我明白了。”

这次，东无笙做出了回答，但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决定试一试万能解毒剂的方法。

至今为止，虽然对某些灾厄的经历抱有同情，但她依然很确定自己的立场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唯有……怀特。

让她试试看吧……至少，让她日后要后悔的时候，也只悔此刻的无能为力，而不是差之毫厘。

望着杯中深绿的药水，东无笙仰脖将之一饮而尽——

……

……

罗生门幻境，那是一个普天所有修士都向往的宝地。不仅是因为其中遍地的奇珍异宝，还因为它能为人解开所有难解乃至无解的疑惑。

从罗生门幻境中离开，斑拖着身子往前走，视线一路游离，没有焦点。

该死未死之人，名为灾厄。

灾厄混于人群中，会不断给周围人带来死亡的阴影。

要想让这个东西彻底消失，他应该怎么做呢？

直到面前的路为树所挡，浅棕色短发的少年才停下来，将手臂贴在树干上，缓缓低下头去，直到额头抵住自己的手臂。

只是一昧杀伐，绝对是不可能成功的。

或许，他应该换一个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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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家倒台，艾草每天都在逃避追杀，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要小姐没事，艾草就觉得明天还可以期待。

只是，这一次……

艾草奋力向前一扑，就地一滚，避开激射而来的几只箭矢，再想站起来继续跑的时候，双腿却绵软使不上力气。

脱力了吗……

艾草微张着嘴，勉力喘息着。

没关系……只要用灵力……

艾草心念数动，平日里如臂颐使的灵力却始终没有响应。

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油尽灯枯。

亡命奔逃了一整日的身体，再抽不出一丝一毫的灵力。

绝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小姐还在等她回去——

艾草按在地上的手收紧五指，沙土被她攥进掌心，硌得掌心生疼。

她取出腰间匕首划开手掌，鲜红的血汩汩地从白皙的掌间淌出来。

只要……只要支撑到师祖他们赶来——

艾草将手掌按在地上，飞速地涂画起来。

沙石卡进伤口里，艾草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神经紧绷到极致，画完法阵只来得及回头扫了一眼。

还没有追上来，还有机会……！

艾草顾不上处理掌心的伤口，法阵一画完就开始结印诵咒，脚下血红色的法阵随着她的吟诵开始亮起血色的微光。

就在艾草吟诵时，一道黑色的人影由远及近，如同黑色闪电一般急速逼至近前，一柄巨大的黑色镰刀高高举起，带着凛冽风声向艾草劈下来。

也是在这个瞬间，艾草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中血光乍现。

一声厉喝之后，一道白影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挡在艾草身前，举起一双长有白色绒毛的利爪迎向自天空凌迫而下的黑色镰刀——

一瞬争锋之后，两道人影刹那间分开，手持黑色镰刀，浑身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下的黑衣人后跃百米，轻轻落在一棵树的树梢上，而守在艾草身前的白发男子仍站在原地，脚下塌陷出一个十米直径的大坑，其中布满蛛网状的裂痕。

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白发男人，艾草微微皱眉，神情有些失望。

只是化境期的白虎妖吗……

那个黑衣人的实力至少在大化境，那是仅次于神、圣的境界，化境期离大化境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这只白虎妖根本救不了她。

“……”

丢下这个白虎妖逃走的话……能成功吗？

艾草暗自思量着。

白虎妖仿佛能听见艾草的心声，回头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喂，是你自己非要把我召唤来的好吗？”

“……”

艾草这一瞬才蓦然想起这样的召唤契约是会精神共享的。

“如果让你不满了，那我道歉。”

艾草倚靠着自己的剑，勉强站起来，“救兵大概还要一刻钟才到，只要撑到救兵赶到，我就放你自由，再把我这一身道果给你。”

白发的虎妖轻哼一声，扯开嘴角，露出一侧属于食肉动物的尖牙，“没什么理由拒绝啊，不过……”

虎妖咆哮一声，腾跃而起，在半空中化为一只浑身雪白的巨大老虎，向着黑衣人扑噬而去。

黑衣人脸上戴着一张暗红色的恶鬼面具，一双鲜红的眼眸静默在面具之后。

黑衣人将黑色镰刀收在身后，从黑色的长袍下伸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掌，淡黑色的灵光萦绕在她指间，就这么以一只肉掌直直迎上虎妖的利爪和獠牙。

在虎妖的身后，艾草盘腿坐下，争分夺秒地开始调息，恢复体力。

若是这只白虎妖撑不到救兵赶来，那她还得靠自己。

“砰——”

虎妖和黑衣人短兵相接，黑白两色灵光针锋相对，气息引动天地之间的自由灵力，一时间无数激荡的乱流波纹般扩散开去，周围一切的树石皆被碾成粉末，随风卷积在空中，尘土飞扬。

待到沙尘散去，艾草惊愕地看到黑衣人站在视线之内唯一完好的一棵树上，手里提着被揪住后颈僵住的白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