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荀二人以为师父飞回山中，化作遁光飞向蓬莱仙山。

在东海岸的边上上空看到一人浮空而立，那人背上一把大剑，显然是一位剑修。

两人见其背影急急悬停，对其恭敬行了一礼，“见过大师伯。”

此人便是蓬莱童祖门下大弟子剑灵仙。

即便是吊儿郎当惯了的陈二郎也不敢对他嬉皮笑脸。

其如瀑墨发无风自舞，一双清澈的眸子寒意末到眼底，身子略显消瘦。

衣袂飘飘，清冷的背影仿佛与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身心都缝入茫茫苍穹。

他遥望着弯月，似有什么憧憬的事物在那。

剑灵仙收回望月的眼眸，回身微微点头，对两人道：“有事？”

两人如实交代之后。

“没见。”剑灵仙淡淡地道。

“师伯的意思是没看到师父回来？”荀英武问道。

剑灵仙点头。

那么师父去了哪？陈二郎马上想到一个地方，那就是枯木山。

陈二郎转头对着荀英武一个眼神，荀英武便明白他的意思。

二人正要辞别，却被剑灵仙喊住。

“我去。”

“师伯你的意思是你也去？”

“神鸟，天劫，高人。”

荀英武心中叹气，大师伯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每次能说少一个字就绝不多费一个音。

陈二郎奉迎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师伯的法眼，既然师伯什么都知道了，我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此去正是要去找这位高人。”

剑灵仙把手一挥，“走。”

两人相视一眼，便领着剑灵仙往枯木山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陈荀二人给剑灵仙解释了来龙去脉，包括他们第一次在九州的奇遇。

“不过，那位前辈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一直都伪装成一个凡人，如果师伯您要去拜会他，我建议您最好……低调些。”

“懂。”

两人有些担忧。

师伯是真懂还是假懂。

到时不要得罪了李前辈才好，要是得罪了李前辈，这四海八荒恐怕再无我们蓬莱仙宗的藏身之处。

……

长歌书院。

李长歌见玉灵仙子在门边愣住，呆呆地看着他手边的小火炉。

他招呼道：“请仙子过来这边坐下。”

玉灵仙子面前的六丁神火让她着迷，四周的道韵流光也让她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六丁神火可以烧尽世界一切，哪怕是人身上的罪孽和因果。

咚咚……

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容貌惊为天人的修士。

这位修士的身后站有两人，李长歌认得他们，荀英武与陈二郎。

“李前辈。”

陈荀二人在剑灵仙身后，对着李长歌招呼行礼道。

李长歌以微笑回敬二位，“这位是？”

“这位是我家长辈，叫……”

陈荀二人居然想不起师伯的名字，即便知道也不敢直呼其名。

李长歌想请三位进屋，却发现剑灵仙愣在原地。

当剑灵仙探视进屋的时候，登时被屋里的倾斜而出的道韵流光所吞没，他愣在了原地。

真如陈二郎所说，这片小小的天地布满了无穷无量的大道妙理，如同是藏经阁里所有的功法秘籍不断地涌入脑海。

不，拿蓬莱的藏经阁来与之相比，这是贬低了面前这个玄妙至极的洞天福地。

李长歌看看剑灵仙又看看玉灵仙子，只觉得好笑。

这一个个都愣着干嘛？

上次陈荀二人初次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难不成这屋里还真的有什么脏东西？

你们可不要吓我。

李长歌的好笑变成了有点恐惧。

剑灵仙扫了一遍屋里，墙上正中最显眼的一幅字吸引了他。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他缓缓地念着，反复咀嚼。

这二十个字上次陈荀二人也有留意，不过除了陷入了画中异象之外，两人从中并无所获。

反观当下的剑灵仙，他细细读上去，却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然脱俗之意蕴含在其中。

遁入字画当中，他看着山顶的农夫，为了上去问道他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走到了耕田的农夫近处。

那农夫用来架起稻草人的东西有些眼熟。

再一细看，那居然是一把宝剑。

这农夫居然用一把宝剑来做稻草人的骨架，对于剑灵仙这种惜剑如命的剑修来说这简直是侮辱！

正当他气冲冲地踏步上前那刻，他望着那把反射日光的宝剑灵光一闪。

他仿佛抓住了点什么，却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千年未有突破的道心竟然在这一刻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他一生追求至高无上的剑法，就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还不如多挥一下剑，乃至现在一剑锋芒震八荒。

可是这又如何，他除了得到旁人几声称赞之外又得到了什么，一辈子打来打去为了什么。

李长歌的剑法修为是他一生梦寐以求并为之拼命修炼，这样一位一剑斩天劫的大能却选择归隐山田，只愿做一个凡人。

就在这一瞬间，他遁出字画异象，他看到了屋里一把像垃圾一样被扔到角落、摔在地上的那把剑。

这不就正如农夫那把稻草人身上的宝剑吗？

他顿悟了。

还没进门的这瞬间，他心悦诚服，而后他提脚迈进屋里，道心已然发生质变。

他指着角落那把李长歌早上磨好的剑，“李前辈，敢问您那把剑是……”

“你说这个？这个不过是没人要的一把破剑罢了。”

李长歌瞄了一眼剑灵仙背后的大剑，他知道面前这位是一名剑修，续道：“你要喜欢的话倒是可以拿去。”

“果然……”

剑灵仙再一细想，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个抛弃烦恼的小孩一般。

李长歌口中这把破剑，剑灵仙三千年见过，分明是有着大无上快剑之称的凌云剑。

于李前辈而言，剑不过是一个领悟大道的工具罢了，仍在屋里不起眼的角落里，随手可以赠予他人，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反观我，背上这把剑已跟了我，不，应该说是我跟了它三千年，未有一日与之分离，练剑三千三百三十三载，为剑而生、惜剑胜命，最后却成了剑的奴隶。

“得剑如此，李前辈弃之如糟粕，想必李前辈的道心已到了道法自然的无上境界。晚辈得此缘分，由李前辈身上领悟一二，真是我人生之中的大幸。”

陈荀二人惊了。

这个惊讶的程度简直比亲眼目睹五彩神鸟下凡还要高上几层。

大师伯居然好好说话了！

这一句话居然这么多个字！

这都顶师伯一整天的说话量了！

李长歌只是眉头一皱。

你在说些什么玩意？

是在调侃我无法修炼剑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