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竟说傻话,我活到四十岁,也知足了,你和着添喜要好好的活下去……”
说话的声音终于再没有,丁妈面上倒也安祥,在丁妈看来,她虽然活不成,但她爱若亲生的儿子安全的,而且她也相信,以着叶心盈的聪明,总能带着叶添喜活下去。
她死了,那些黑衣人没了追逐的目标,儿女安全,也正是丁妈所求的。
更何况,她也不想成为卫封的累赘,自她知道黑衣人所求之后,丁妈就没想活。她决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些人要挟卫封的人质。
叶添喜抱着丁妈的尸体大哭:“娘、娘……”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先前,他娘与他说,他和身份才会招来杀身之祸,他明明已经很听话,也没有再跟他姐犟嘴,明明他很乖。
叶心盈则将丁妈抱到怀里,她娘死得早,而又不得炀帝的宠,炀帝大概都不记得有她这个女儿,她打记事起,在那吃人的宫里,就与丁妈相依为命。
叶添喜的母亲于美人,长得颇有些外域模样,也是后宫不得宠的妃嫔,因为可怜叶心盈在宫里无依无靠,时常接济她,有宫人欺负她时,也护着她。
然后于美人生了叶添喜,生活越发的好了,她们还算计着,于美人虽不得宠,也不求叶添喜能够在众多兄弟中,夺了那皇位,但将来大小一个亲王总跑不了。
将来她们娘几个,就依附着叶添喜生活就好。
梦做得再美,终归是梦,在叶添喜三岁时,便就醒了。
炀帝宠妃的儿子越发大了,与太子之间的冲突、还有宠妃与皇后之间的冲突、朝臣亲王与太监之间的冲突,在炀帝病后,全面爆发出来。
宠妃与她哥哥、太监们密谋,欲除去皇后、在宫内侍疾的太子,并一众皇子,然而机事不密,被皇后与太子查觉,他们自不会坐以待毙,便就联系朝臣。
丁妈带着叶心盈与叶添喜,便就是在乱兵之中逃出皇宫,于美人为了保护他们而死。
他们在近边村安家,生活已经越来越好,她都已经打算得好好的。
叶心盈抹了抹脸上的泪,将丁妈轻放到地上,一把扯起叶添喜,恨恨地说:
“哭什么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不能让娘就这么死了,不行,得为娘报仇!”
叶添喜神情茫然,哭泣着问:“怎么报,那些人早跑得没影了。”
叶心盈转身去看丁靖鸿,手往鼻子下试了试,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好在他们离小木屋不远,叶心盈让叶添喜看着丁妈的尸体,她将丁靖鸿扯进小木屋里,放到那堆杂草上。底下埋着带着余温的火灰,杂草上还有些温。
现在他们安全了,不用急逃命,可代价却是丁妈的死。
小屋外面,叶添喜重又趴到丁妈身上,仍是嚎啕大哭。叶心盈目光坚定,再一次将叶添喜扯开:
“我刚说的话,你没听着?哭什么哭,你能将娘哭活?拾柴去。”
叶添喜不想离开,又想问拾柴做什么,可对上他姐的眼睛,终抹着眼泪听他姐的话,老实地拾柴去了。
他也知道,他娘没了,以后就他与他姐相依为命。
只一会儿之间,叶添喜迅速地成长,比先前丁妈与他说的事,更加有效。
叶心盈又进到屋里,寻了把类似镰刀的东西出来,割离屋不远处的杂草,矮树,她要弄出一片空地来,将丁妈的尸体火化。
在屋里,叶心盈看到了一个好像是装咸菜的小陶罐,她刚才已经清理干净,准备用来装丁妈的骨灰。
她不想将丁妈,就这么丢在山林里,她要带着丁妈去找卫封,她要让卫封为丁妈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那四个人跑了,可王成丹跑不了,她要让王成丹血账血还。
王成丹不是怕失了漠下镇,才狗急跳墙了来寻丁妈的吗?她就要看着,王成丹是怎么失去漠下镇的,是怎么成为阶下囚的。
她要亲手将王成丹千刀万剐,她要亲手为丁妈报仇,手刃仇人,用王成丹的血祭奠丁妈!
叶添喜抱着一抱柴回来,默默地跟着叶心盈一起,一层一层地往上码放,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猜着,他姐的打算。
姐俩个码好柴,一起将丁妈挪到柴上。
叶心盈又进到小木屋里,将木板床上的席子拿来,又将叶心盈自己的一件,颜色鲜艳的衣服,给丁妈覆盖到身上,上面又盖上席子。
做完这些后,叶心盈拉着叶添喜,姐俩个重重地给丁妈磕头。
叶心盈瞅了又瞅,最终一狠心,一把将叶添喜推开,决然地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柴堆。
被推摔的叶添喜从地上爬起来,猛然醒悟,他真的再看不到丁妈了,哭着便就往上冲,叶心盈将他扯住,姐俩个哭成一团。
待到烧完,抹着眼泪,叶心盈从那堆灰里,寻那未烧化的骨头,郑重地摆放进大陶罐里,然后是又捧起灰,直到将陶罐装满。
弄完后,姐俩个进到屋里,叶心盈去看丁靖鸿,仍没有醒来的迹象,再伸手去探鼻下,已经没了气息。
叶添喜似是怕叶心盈将她扔了,紧紧地扯着叶心盈的衣服:
“姐,怎么办?”
这里没有挖土的工具,叶心盈将陶罐放到桌上,拿起一边的杂草,往丁靖鸿身上盖,说:
“就这样吧,若是弄到外面,也是被野兽吃了,在屋子里最起码尸身是全的。”
弄完之后,叶心盈将丁妈的那个包袱打开,将里面不多的两件衣服挪到她自己的包里,然后用那包袱皮包陶罐,
叶添喜背起自己的包袱,姐俩个将门窗都关好,又用大石头将门从外面顶上,才离开。
叶心盈早年上,在逃跑的过程中,虽学过辨别方位,但那是靠着太阳跟星星,这深山密林的,哪里看头了,此时也只能靠着小木屋的朝向,跟来时的方向择路。
待到姐俩个走出山林,已经是半夜时分,好在他们终于重新站在了星空之下。
“姐,咱们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