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人还有些犹豫。
毕竟,这么重要的事,他真的要听一个小姑娘的安排吗?
万一失策,后果可是由他来承担的。
这些天因这件事,他承受的压力实在不小。
书房里一时静悄悄的。
“要不,再缓两天,等世子回来再说。”罗大人想了想道。
沈闻姜顿时眼睛一亮,“伯父知道世子去了哪里?”
罗大人点头,忽然拍了下脑袋,“噢,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你说了,世子回京了,说是去找嗯,去找相关人谈谈,让我等他的消息。”
“相关人”是谁,沈闻姜心知肚明,世子应该也猜到幕后主谋是谁了。
她此刻的心情实在太好,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笨。
那日世子明明是见了罗大人才走的,他肯定知道世子的消息呀,所以早该来拜访罗大人才对,真是白白折磨了自己这么久。
不过她到底没被这巨大的好消息冲昏头脑,依然坚持自己的计划,“伯父,机不可失,还是按刚才的计划,今晚就行动吧。不然等他们将太子转移,那就不好找了。”
罗大人想了想,咬咬牙,好,干了。
成败在此一举。
若能顺利救出太子,他当居首功,今年升迁也便有望了即便失败,大不了再去挨顿那些大人们的骂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丢官,反正都比现在这样煎熬着强。
随后二人又就一些疏漏之处做了布署。
末了,罗大人亲自领着三人去后院见罗夫人。
沈闻姜自幼失母,上一世对母亲的全部情感皆寄托在侯夫人身上,后来侯夫人故去,她便再没得到过母亲般的关爱。
这回却在罗夫人身上得到了。
罗夫人是与纪家侯夫人一样善良美丽的妇人,听丈夫说这是他最好兄弟的女儿,顿时喜不自胜,拉着她不撒手,左看右看连夸带赞的,然后就真的让人把首饰盒子搬出来,让她自个儿选。
沈闻姜哭笑不得。
这夫妇俩还真是性情中人。
盛情难却,沈闻姜最后拣了一对式样精巧的耳坠子。
罗夫人又嚷嚷着要给她戴上。
沈闻姜领了她的好意。
随后,罗夫人又忙着张罗午饭。
沈闻姜几次提出要走,都被罗夫人连笑带斥地驳回。
午饭自然准备得丰盛,席间罗夫人一个劲地给她碗里夹菜,还细心地替她剔掉鱼块里的碎刺,话语里满满都是关爱。
说不感动是假的。
沈闻姜原本就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这会儿眼眶里满是湿意。
她没想到,在这陌生的地方,顶着别人的身份,竟然有幸得到这样一份关爱。
如果说来府衙之前,她只是存了利用罗刺史的心思那现在,便是心甘情愿地想帮这对真心待她的夫妻了。
饭后,罗夫人又陪着她到处参观,旁敲侧击地问她有没有定过亲。
沈闻姜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回道:“有,是幼年时母亲定下的,夫家在京城呢。”
罗夫人先是失望,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忿忿道:“那怎么还没上门提亲?你父亲也是,到底是女儿的婚事重要,还是做官重要?都不知道操操心的吗?”
沈闻姜:
“是不是因为你的母亲没了,对方想反悔?”罗夫人自动脑补了一番,然后一副义愤填膺地样子,“你给伯母说说,那家人是谁,我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可不能委屈了你,我的好妞妞。”
沈闻姜:
她忽然有些后悔陪罗夫人游园子了。
的确,以她的年龄,早该成亲了。
而她也的确知道,这罗大人夫妻膝下有两子,却没有女儿的。
长子已经成婚,次子嘛,应该比她略小一两岁。
她怕罗夫人有与她结亲的想法,所以才谎称自己已经定亲,却没想到罗夫人还这样的热心肠,竟然要替她做主,找夫家兴师问罪去。
可怜见的,她哪有什么夫家?
见她不语,罗夫人又自己脑补开了,“哼,我就知道,那些京官们都不是好东西,攀了高枝就忘了当初的许诺了。不要怕,冲你叫我一声伯母,这件事便不能不管。”
“只是,我的好妞妞呀,你得告诉伯母,对方究竟是哪家吧?”
沈闻姜被逼得急了,忽然脱口说了一个姓氏。
说完她自己先呆了,那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说的居然是镇南侯纪家。
罗夫人也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远方来的侄女,夫家竟然是京城的镇南侯纪家。
罗夫人素日并不过问丈夫官场上的事,对京城的高门大户也仅是一知半解。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镇南侯纪家在大乾是个特别的存在。
纪家先祖助太祖起事,然后一路扶持,直到登基。
太祖登基后论功行赏,封了纪家为王,且是大乾历史上唯一的异姓王,其权势地位比当时太祖同宗的兄弟们还高。
尽管如今的纪家不复先祖显赫,但也是大乾勋贵圈里数一数二的家族。
即便是纪家的旁支庶出,其子女的婚配也必是高门大户们争相抢夺的对象。
然沈家跟她夫君一样,皆出身寒门。
寒门有何资格跟这等人家结亲?
也难怪了,对方会悔婚
一瞬间,罗夫人心里翻江倒海了好几遍,久久不能平静。
沈闻姜心里何尝不是如此。
她太震惊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了。
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太不要脸了。
她只觉脸颊一下比一下滚烫,像火在烧。
耳边只听得罗夫人絮絮叨叨地道:“我说妞妞啊,当初你母亲跟对方是怎么说的,有没有信物啊?毕竟,以纪家的家风,是不大可能做出悔婚这种事的。”
沈闻姜总算回过神来,勉力稳住思绪,道:“没有悔婚,是因为别的事”说到这故意顿了顿,蹙了蹙眉,似有难言之隐,很快又道:“伯母,多谢您,肯为我这般出头。放心吧,婚事很快会定下的,到时还请伯母您赏脸,与伯父一道来登州送嫁。”
“诶没有变故就好。”罗夫人重重松了口气。
刚才她还真是捏了把汗,真以为是纪家悔婚若真是那样,她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法子摆平。
所幸不是。
妇道人家关注的便是这些小事。
至于太子一事,罗夫人倒不怎么担心,左右还有那些京官们在上头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