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格特追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米瓦尔纵身一跃,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
之前被弗格尔长出的黑色水藤咬伤,除了血肉被腐蚀意外,对身体肌肉也失去了控制。所以当米瓦尔从自己身边抛开,追击弗洛尔的时候,希格特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喝喝”这种不成话的声音,根本无法阻止布洛克人行动。
不过就像他之前实践得来的结果,身体上的血肉具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只一会的功夫,虽然身体还能看到凹进去的腐烂肉洞,但麻痹的感觉却已经消失不见,行动不受影响。
可是希格特终究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祭坛前面的时候,米瓦尔已经跳了下去。
破烂的祭坛的后面是一颗早已截断,只剩下半人高根部的大橡树。橡树很粗,里面竟然竖立着一个比希格特还要高出一头的黑色雕像。雕像的脑袋看起来很像鹿头,四只长角高高耸立,两条胳膊横放在身前,双手重叠,像是什么礼仪的姿势。在它的脚下的地面上,露出了一个洞口,有着向下的阶梯。
幸存的布洛克人站在祭坛的四周,向希格特投来期待的目光。
一名布洛克人努力比划着,吐出一两个单词,但说不清楚。希格特看他有点眼熟,应该是在不久前的战斗中才被抓的三人中的一位。
“我会下去帮他的。”希格特清楚布洛克人在期待着什么,曾经他也无数次地在求助和沉默之间遭受折磨,所以希格特回应的很快。
想到过去,希格特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挺起,久违的心情被他从尘埃中想起。
这感觉可能是害怕,恐惧,又好像是一种别的东西。
自从穿越以来,希格特的精神一直很亢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似乎先民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他把穿越前的自己甩在了记忆的无底深渊之中。
手握脊骨化成的长剑,成为守护的英雄,身法如风,战无不利,似乎他真的是那个召唤卷轴上所描述的神灵侍卫,命运的守护者。
如果有成为英雄的机会,谁会甘心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呢。
直到方才,思维和身体短暂的分离之后,他才仿佛跳出了这个躯壳,在天上重新审视着自己。
我究竟要做什么呢?
一开始只是想和这个世界的神庙拉上些关系,让穿越后的生活好过一些。却碰上了布洛克人的偷袭,生死之间的无奈下,能够搭救很多人的生命,不得不出头。
后来,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把脊椎骨掏出来变成一把剑。意气风发的感觉,太美妙了。
然后,我想要了解更多先民的事情,因为我现在的身体就是先民。
我想要了解,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竟然能够吞噬掉别人的骸骨!
希格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吞噬掉圣躯时获得记忆片段中的一句话:真神唯一,余皆虚妄。
他看到圣徒布朗维斯跪在光明辉煌的大殿之中,圣洁的光芒笼罩在他的四周,他虔敬地抬起头,满眼泪花地期待着信仰的神给予他的赐福。神隐藏光明中,看不清模样。
就在希格特沉思的时候,狂蛙人们在德西的带领下,或者说是自发的情况下,跟着跑了过来。布洛克人吓了一跳,立刻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希格特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不用害怕。随后他一迈步,站到了祭坛的上方,手握宝剑斜指天际,大声道:“所有的狂蛙人们,今天你们自由了!暴君弗格尔已经落荒而逃。你们每个人都亲眼见到,他落败于我的剑下,被我的同伴踩在地面上,失去了他作为王的尊严。你们也亲眼见证,他信奉了别的邪魔,抛弃了你们的神。如今,我将要深入到地下,赐予他一死。等我回来时,你们想不想看到他丑陋的头颅?”
狂蛙人立刻聒噪起来,众口一词地咒骂着弗格尔,并且在德西的带领下向希格特献上赞美的谀词。
“德西,我任命你作为狂蛙人的摄政王,绝不许任何一个狂蛙人对布洛克人下手,他们可以来去自由。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看到有任何一个布洛克人损伤,你们将会付出血的代价。”
希格特正要转身走下阶梯,却发现狂蛙人一片平静,直到他凌厉地目光落在德西身上的时候,红斑狂蛙人才低声问道:“我的主人,摄政王是什么?”
“就是临时的首领。”希格特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还是乱用名词带出了小麻烦。
德西这下满面喜悦,其他狂蛙人则露出羡慕的眼光。“我,摄政王德西。命令你们,不许任何一个为难布洛克人。”
在德西得意洋洋的发号施令,狂蛙人们不满和无可奈何的吵杂声中,希格特不再耽搁,顺着洞口的阶梯走下,进入到了地下。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地下的通道中并非是一片黑暗,闪耀有着微弱的光。这光并非来自墙壁上的火把,或者什么常见的光源,而是从墙壁和地板上生长的绿色植物上散发出来。
地板上还留有被踩踏过的足迹,这给希格特提供了方便,他一路向前,盼望着能够在碰到岔路或者失去痕迹前找到米瓦尔。
沿着道路笔直前行,很快在希格特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洞口和阶梯。
希格特顺着阶梯下行,直到一座三人宽的拱门出现在他的前方。穿过拱门,希格特进入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厅里面,这里一点也不空旷。无数的根须穿透了顶棚,墙壁和地面,形成了遮挡视线和道路的障碍。从这些根须上面散发出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
希格特开始没有在意,移动的时候碰到了一些根须,它们竟然仿佛拥有生命,缓缓缩起来的同时分泌出翠绿色的汁液。希格特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任由绿色液滴掉落在上面,除了微有些凉的感觉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状况发生。
接下来的事情令希格特有些困惑,大厅是密封的,没有破损的墙壁上保留着人为绘画的奇怪符号,还有一些石制的雕像镶嵌在墙壁之后,但唯独没有门。他仔细检查了每座雕像,也没有发现在它们的后面或者脚下藏有暗门,符号则是希格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就算有信息留存,他也无法破译。
仔细地又搜索了一遍大厅,希格特也没有发现有打斗的痕迹,这让他的疑惑加剧。除非弗格尔能在米瓦尔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就将他完全溶解吃掉,才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过就算这样,那弗格尔又去了哪里?
希格特差点想要转身返回,他担心这里有什么密道或者传送的魔法,可以让弗格尔不用碰到自己也可以返回地面。但他冷静了一下,还是否决了这个判断。因为从交手的情况下,他绝不相信米瓦尔会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弗格尔抹杀。那么米瓦尔一定也是在这大厅中发现了什么东西,能够继续追踪弗格尔。
带着这种假设,希格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遍布大厅的根须上面,也许谜底就在它们身上。
“如果米瓦尔遇到了我这种情况,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会做什么?”希格特沉思着。
先假设米瓦尔并没有看到弗格尔做出了什么行为,而是追踪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失去了敌人的痕迹,愤怒的他最有可能做出的行为。
想到这里,希格特的观察更加仔细,很快他就发现了在一些根须上留有浅浅的痕迹,不易察觉,但很像是被砍断后重新生长后的感觉。
希格特不再犹豫,抽剑在手,向几条根须一起砍了过去。
仿佛蜂群中的几只蜜蜂遭到了攻击一样,随着被斩断的根须抽搐中不断回缩,大厅中的根须全都开始颤动,仿佛拥有生命一样运动了起来。希格特的目光扫过,他很快在三根最为粗大的根须上发现了不同之处。
那三条粗大的根须,每一条上面都钻出了一朵绽放的花。花的外形和之前弗格尔手中的很像,只不过花蕊却不像裂开的嘴,更像是静静凝视的眼睛。
根须在大厅中蜿蜒移动,如同蟒蛇。很快,三朵怪异的花围拢出一个古怪的空间。
希格特立刻走了进去,感觉到一股吸力似乎要将自己拉扯得四分五裂,随后眼睛一暗,开始了飞快的流动。
“现在的感觉有点像是在水管中顺流而动,我应该是进入到了根须里面。”希格特暗想。他忍耐下想要把根须剖开的念头,静静地等待到达目的地的时刻。
直到一股力量将他推出,喷到了空中,希格特才调整好姿势,让自己安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还在空中的时候,就能看到对面有一个通道入口。所以刚一落地,希格特也不犹豫,抬腿迅速冲了过去。这个地宫实在有点诡异,希格特此时确实有些担心米尔瓦,怕他不是占据地利的弗格尔的对手。
通道很宽,但是路线曲折,经过两三次转折后,一抬眼看到的依然还是通道尽头的墙壁。第五次转弯之后,希格特忽然放慢了步伐,因为在前面不远处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犹如捕食的狸猫一样严格地控制好身体,静静地走向岔路口,希格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正在徘徊的猎物。
那边是一个不大的椭圆形的小厅,背影和弗格尔非常相似的狂蛙人正在里面徘徊,只不过他的肌肤更黑,身体上也没有了弗格尔穿着的金属盔甲。
也许这些是弗格尔真正的心腹?希格特暗想着,同时把自己的攻势在瞬间释放,距离狂蛙人尚远,手中的骨剑已经像长蛇般伸出,向目标的后腿刺去。
这是他吸取了上次偷袭弗格尔不成的经验,担心他们同样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能够发现处于背后的敌人。
可是背对着希格特的狂蛙人却呆呆的好像全无察觉,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伐游荡,直到骨剑刺中,穿透,希格特心中也是一惊,骨剑的手感和眼睛看到的全部一样,仿佛长剑只是从空气中穿过一样,没有刺入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