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白发老头又困又饿,缩在角落里半梦半醒之间又被饭菜的香味引诱醒了。
然后他想,算了,反正死不了,为什么要这么难为自己呢?
深夜的饥寒交迫里,他甚至没有给自己做什么思想建设,就成功地说服了自己。手更是先脑子一步地动了起来,拿起矿泉水迅速拧开了瓶盖。
仰头一口气灌了大半瓶,他才觉得自己算是再活过来了。
打开盒饭的时候,饭菜已经凉透了,虽然还带着香味,油腻腻地拧在一起的模样却也实在有点难看。
白发老头一边面无表情地扒拉着饭,一边觉得自己之前脑子真是秀逗了,居然试图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来逼迫那些人放她出去,简直……
他摇头晃脑地回忆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觉得自己的思路一开始就被带着跑偏了,果然这种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
如果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假设都只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心情大概会更不好一些。
另一边。
朱雀在床上睁开了眼。
卫天则守着她到了后半夜也没见她醒来,试图找普渡斋的人服软也不得其法,临近天明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如今睡得正香,没有察觉到她的醒来。
朱雀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觉得周身有些奇妙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的身子轻巧了不少呢。
她皱了皱眉,尝试性地抬了抬手,只觉得关节都灵活了不少。手在胸前支撑着坐了起来,她下了床,左右看了几眼观察了屋内的陈设,又到了窗边看外边的情形。
除了青山绿水,她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眸子在接触到那些绿色的时候却莫名有一种清亮的感觉,甚至……她能感觉到目光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远远近近的叶子上些微的灰尘她都看得清晰。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睡得太久,所以身体已经忘记了五感正常的功能,如今有什么东西对身体来说都算新奇?
朱雀使劲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
这猜想来得莫名奇妙,简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可偏偏如今周围没有任何人在引导,她连个吐槽的对象都没有。
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几句,这几天颠三倒四的经历让她也魔怔了,连思考方式都变得如此奇形怪状。
然而她再尝试了一遍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山,总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比记忆里要更清晰一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昏迷过去之前明明记得……
对,有一个银发女子出现了,然后好像是她让老大的师父和他们都离开了,说是要单独为老大诊治,然后呢……
她皱着眉仔细回忆着之前的经历。
朱雀本来以为这件事会相当不容易。毕竟按照她之前的经历,在受伤的时候或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人总是会下意识过度关注自己而忽略周围的东西。
即使是现在她也能够回想起来,在小叶子点燃了那香火之后,她身上血液翻腾的感觉,头晕目眩,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动作变得相当迟缓。
加上如今卫天则就在旁边,她印象中卫天则虽然也受了些影响,可明显没有她那么严重,想来只是单纯睡过去了。
所以一开始她尝试着回忆的时候,其实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又下意识地担心刘宝,所以给自己浮躁的心找个事情消磨时间而已。
她根本没有认真地回忆。
可就是那样轻描淡写地尝试了一下,她却几乎想起了所有的细节。
朱雀再次觉得自己周身都充满了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被招待着还是被软禁着。
更不知道刘宝如今是否已经脱离危险。
所以她其实本能地有些不安,可在另一个维度上,潜意识里似乎又知道自己如今是安全的,所以并没有想着要千方百计地离开这个地方。
她甚至没有忙着去叫醒卫天则问清楚情况。
朱雀觉得自己大概是昏迷太久了,所以猛然间醒过来还有些不适应。像是起床气一般,身上所有的机能都本能地懒散,还贪恋着休息的感觉。
这是她基于从前的常识判断。
然而事实偏偏与她的判断相反。
虽然每一个动作都懒懒散散的。无论是看窗外的情形还是回忆之前昏迷过去之前的场景。
可是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它们的战斗力。
甚至十分有眼力见地将结果摆在她面前,告诉她,它们如今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也不是像她推断的那样,想要休息。
朱雀心里引发出一个荒谬的构想。
她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莫非是穿越到了某个体格比她强壮,也比她年轻的身体里?不然,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身上这样明显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昏迷过去之前,周身不舒服得都快要炸开了。
如今身上却一点痛觉都没有,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等等,做梦?
这似乎也是有可能的。她茫然地这么想着,伸手在自己的小臂上掐了一下。
钻心的疼痛在瞬间铺展开来,她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
“卫天则?卫天则!”
朱雀总算是有些慌了,跑到了卫天则旁边俯身,试图叫他起床。
卫天则在梦中似乎不稳,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地往旁边翻了一下。
朱雀见他这模样,心里倒是安稳了一些。
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想必问题也不大。说不准是普渡斋的人又觉得三番两次的给她下毒太过分,所以给她用了些什么提神醒脑的药?
尝试了几次没叫醒卫天则,她退回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有些茫然地开始继续回忆。
之前白发老头和卫天则一起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再然后呢?
她似乎是在路上就晕了过去,最后的记忆是白发老头一直嘚啵嘚啵地和普渡斋的人搭着话,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得出了这一段记忆实际上毫无用处的结论,朱雀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太可惜了。
虽然她回忆起这些并没有耗费她什么心力,可也是很麻烦的。竟然一点用也没有!
她百无聊赖地等着卫天则清醒过来,准备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有用的讯息。
这一等就是许久。
朱雀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变得越来越亮,最后烈日都高悬在了空中,透过树木的枝干透下凌乱的节奏,卫天则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也再没有见到其他人。
即使深呼吸又平心静气地回忆,她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普渡斋的人没有出现,老大没有被那个银发女子带来,连一向聒噪的白发老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几乎有一种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人的错觉。
而除了她之外的另一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点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等待的过程中她确认了自己的贴身物品都还在,身上的衣服也是自己的,把那个荒谬的自己穿越了的想法彻底排除了。
中间她还尝试过到门口试图开门,理所当然地没有打开门,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朱雀又到了卫天则的旁边。
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好梦,眉目开始舒展,是十分安详的模样。
简直……不像一个活人,而像是一个精致的雕像。
朱雀被自己的这个印象生生地吓出了冷汗来。
她听说,某些医学世家的人很可怕,会用活人来试药,甚至为了观察人体结构,会把活人毒死了来彻底解剖。
朱雀的想法开始不受控制地往邪恶处偏转。
沉静了许久的心又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她胆战心惊地伸手到了卫天则的鼻下,确认呼吸还在并且相当平稳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就算卫天则不怎么样,她也得疯了。
周围都是疑点偏偏自己不能说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恶心,都让她有些反胃了。
她想了想,伸手抓住了卫天则的肩膀,把他强行从床上提溜了起来。
本来已经做好这动作不会太顺利的准备了,没想到却尤其的轻松。她甚至感觉自己没有怎么用劲,卫天则就像一个软绵绵的娃娃一样被她提了起来。
朱雀吓得差点把手中抓着的卫天则扔了出去。
怎么回事?普渡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莫非那些药物的功效还不只是让人变得耳聪目明,还能增加人的力气不成?
这究竟是什么事啊!
普渡斋究竟是好是坏?是敌是友?
朱雀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嗡嗡嗡地吵得她心浮气躁。偏偏又本能地觉得自己有些白眼狼。
虽然过程坎坷了些,可普渡斋毕竟也出手去救助老大了。她身上的变化虽然诡异,可怎么说都是变好了,她似乎不该怀疑……
不对!
这天上不会掉馅饼,无功不受禄,她又和普渡斋没什么关系,那些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给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