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先祖的馈赠（44）

气氛平静了下来，有些人甚至压抑了一部分呼吸，风平浪静到了有些过分虚假的程度。现在两个阵营各自缺失了最强有力的战斗人员，四下里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跳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始祖法师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

比眼前的危险来的更大更深远的影响也许是心理上的。哪怕再迟钝的法师也感受到了封印之地无意之中泄露出来的讯息，关歆玥那番粗暴的话就像是给这一切做了个直白的解释。法师毕竟是法师，即便是琼林的法师，在回到祖先之地的时候，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意念仍希望得到一点祖先的祝福。

众人表面的沉默已经有了重量，脑子里旋转的思考和汹涌的情绪更像是意念世界刮起的风暴，让罗奇不适。他还不太习惯面对这么多包涵着强烈感情的混乱思考，几乎每个人脑子里都是杂乱的千头万绪，罗奇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尝这些带着情绪的意念。

“诸位。”一个善意又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罗奇从思考中抬起头来，发觉说话的是赵教主。

罗奇读得到他思维运转的速度飞快，情绪却稳定的很，天生的毫无道理了的自信此刻像温暖的肥皂泡泡包裹着他，隐隐为他镀上了一层光。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目光居高临下掠过人类女孩，又温和地看过其他人。“如果我们和人类都经由始祖法师只手而创造，朋友们，这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始祖法师的伟大。”

他保持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在这个停顿里凡是看向他的人都活的了一个温暖而鼓励的眼神。他又继续说了下去，“始祖法师不仅仅创造了我们和人类，他们也创造了其他物种，创造了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在这一点上，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的人类里，一直都在被记录、赞美和感恩着。难道我们自己走到了始祖法师孕育世界之处的圣殿里，反而心生疑虑？”

罗奇不禁抽出两分钟时间来满怀敬意地打量着这个天生的骗子。他的声音温和亲近，他身体的姿势像是对所有人的接纳，此时此地疑虑重重，他却变得仿佛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坦诚，宛如引领迷途羔羊的先知。

赵老师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罗奇终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焚莲者的首领。三分阴差阳错，七分命中注定。

“可是，这里真的很像人类的实验室。法师的祖先为什么会像人类？法师的祖先如果更像人类，那我们究竟从哪里来？”熟悉却压抑的声音问道。一半出乎罗奇的意料，一半又在罗奇的意料之中，他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赵教主望向刘子予的目光都亮了，就像在垂涎一件渴望已久的艺术品。

罗奇在心中给他加上了一条优点，识货。

刘子予匆匆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焚莲者年轻的领袖没有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让刘子予看清了他的双眼，在这一刻他无比虔诚，任何灵魂他都将无条件地接纳与救赎。罗奇定定地在意识空间里感受着这一刻的变化，就像有机溶剂溶解掉本来看起来光亮完整无懈可击的油漆外壳，有人变得可以渗入。

“生命魔法使始祖法师最擅长的技艺，他们赋予了我们和人类生命，始祖法师无所不能，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的安排。前路虽然崎岖，但是彼岸早就在始祖的安排之下，我们只需要追随他们的指引。”赵教主柔和地说道。

罗奇有些失望，还以为他能放出什么绝顶的屁，结果说的还是这种话，这样的回答当然不可能满足提出问题的刘子予。

可赵教主在说完这些以后看着刘子予，视线竟纯粹如孩童，却又好似无比坚定，他轻声倾诉一般地说道，“我坚信如此。”这一刻他的信仰显得如此强大，今晚注定无人会堕入地狱，因为他将托住所有人。

罗奇砸了砸嘴，战场上的牧师总是能给玩家补充蓝条和红条，这份能耐既需要天赋也需要技术。刘子予陷入了沉默，罗奇知道她被安抚了，多思多虑的聪敏灵魂需要安抚。

站在他身边的文琳却只是敷衍地一笑，胸膛里没有心的人居然在做事时出奇的可靠，罗奇尝到了来自自己心底的无奈和一丝孤独的味道。

“前进。”罗奇在众多法师还沉浸在哀伤和希冀交织的余韵时突兀地说道，打破了逐渐凝聚起来的肃穆气氛。有人甚至被他吓了一跳，赵教主包容地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的冰冷，罗奇无动于衷地举起脚就开始走。

法师分成了两队，一队自动跟上了罗奇。另外一半是焚莲者，在赵教主有了动作之后才跟上。

罗奇没有理会他们，他一手抓住刘子予的胳膊让她指路，一面又让她重新确认关闭的能量。

不再闪光的墙壁失去了富有感染力的艺术效果，灯光只照亮了眼前一点的路，封印之地再一次重新变得像是一座坟冢，这一次这里还多了浓厚的血腥味。但就在这时，墙壁上的亮光又闪了一次，宽敞如大厅的走廊里又鼓起了一阵风暖风，含着血腥味的热风吹的罗奇差点吐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关电源了吗？”罗奇疑惑地问向刘子予。

刘子予没有说话，接连释放了几道主动校验的魔法，一道道指令卷入突兀涌起的魔法洪流，灵敏地牵引着。但还没等到刘子予能够成功地束缚住重启的几道魔法，能量就再次消失了。一道刘子予的私人警报魔法响了起来，刘子予“嗯？”了一声，又释放了几道魔法，封印之地的魔法系统微弱地回应着。

“怎么了？”罗奇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奇怪，刚才能量自发波动了一次。”刘子予说道，她的心思又回到了纯粹的技术上，手上不停地忙着，“现在能量衰落的速度加快了，刚才的警报在提醒的就是这个。”

更不吉利了，听起来像是又一个回光返照。罗奇不太痛快地想到，对魔法理论和技术的完全欠缺，又让他帮不上忙。他不由得再一次在意识的世界里评估起时先生送给他的记忆，他还没看过其中的绝大部分，几代黑市主人挑拣出来的记忆浩如烟海，他甚至不知该从何处看起。不过封印之地已经提供了他很多能用来检索的信息，他“想”起来了很多“事”。乌苏也是如此，巫山的记忆传承更古老更破碎，但也更真实。

罗奇想到这里转向了乌苏大法师，后者正在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远处。

“乌苏大法师……”罗奇刚开了个头，猛然感觉到能量再一次快速流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刘子予不痛快地低声说道。显然情况超过了她的掌握。

乌苏突然转过头来盯着罗奇身侧的一个角落，大法师的神色流露出了一丝困惑。罗奇没有借用乌苏的视野看到任何东西，他先是跟着一起困惑，接着突然意识到乌苏是感觉到了什么，来自他记忆深处的是某种不安的感觉。

也许，早在上古时期，始祖法师们也是看不见的。

一年涌起，罗奇在自己的记忆附件里专注回忆着“不可见之物”，模模糊糊的“记忆”开始成型，他意识到那是一道咒语，他好像上课学过，但是学的时候这个知识他肯定不长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说，罗奇甚至没有思考，他把复制来的知识对着那个虚无的角落输出了出去。

来自罗奇自身的魔法力量异常强健，力量大的差点把他自己透支，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他学过的某个魔法的高阶版本。他听见距离那个角落最近的人群里传来了骂娘声，即便是他自己也被寒气冲的打了个哆嗦。“亮一点！”他自己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个常用魔法，干脆就下了命令。

不知是文琳还是燕灏使用了照明魔法，罗奇没有去分辨，他盯着自己的杰作不知该说什么好。那肯定不是效果锁定在零下一二十度的冷冻魔法，温度要低的多，但他确实冻住了什么。

不不不，他的“记忆”纠正了他，他不是冻住了什么，是极速冰冻改变了某个物体的结构，把它从肉眼不可见变成了一块水晶体。

“这是什么魔法？”

“这就是冷冻魔法。”

“冷冻魔法爆水晶？”

几道七嘴八舌的讨论扰乱着罗奇的思路，如果是别人干的，换个场景他可能会跳起来喊“史莱姆！”，但他现在一点这个心情都没有。

“能量稳定了。”刘子予终于抬起头来，她跟罗奇对视了一眼，然后也看向了被罗奇冻出来的水晶。“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刚才应该就是它在消耗魔法能量。”

“我觉得与其说消耗……”乌苏低声说道，“不如说是在吃掉魔法能量。”

罗奇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始祖法师真是糟透了的烂人，他们到底收集或者制造了多少灾难生物。这就是他们的生命魔法吗？那另外几个他们所擅长的魔法又导致了什么后果？

“你说这个东西还会吃电力跟核能吗？”罗奇问道。

没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