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魂爷自然是不愿意,呆在这不就成它的玩物了么。
“你不能选择。”
魂爷我笑了笑,“我若偏要出去呢?”
“也可以,只要你,”镜灵发出了阴阴的笑声,“能出的去。”
“其实何必要出去呢?这里多好。”镜灵仍是笑,笑音盘旋在黑暗中的各个角落,“没有六界那些烦心事,你也不用再寻找魂魄,这里有永无止尽的黑暗。”
……
这镜灵莫不是个傻子,永无止尽的黑暗一说,哪个傻子会愿意留下来?
我干笑,“我向往光明。”
“光明?”镜灵又是一顿咯咯笑,“你只是现在习惯了头顶的太阳,你可以重新回到黑暗里。我可以帮你。”
“不用,谢谢。”
魂爷我真是谢您八辈祖宗。
这绝对,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
“为什么不呢?你可听到万鬼齐哀,万魔齐嚎?
“他们等你太久了。”
这是什么意思?准备采取恐吓政策?
“没,我可能听力不太好。”
“往后数年,你会听到的。”
“我会离开这。”魂爷我正经地说道。
魂爷我平日里嬉笑玩闹,不正经惯了,但向来性子大,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为了一条命任一个镜灵玩弄。
“离开这,你又是谁呢?”
镜灵似是冷冷地嘲笑了一声,“你我都一样,六界之大,却无一归处。”
这股子怨念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身处东海。”
魂爷我淡淡地指出一个事实。
镜灵轻轻地,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的前世今生?”
据说东海有面神奇的古镜,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想必就是它了。
“你何来的前世今生?”
它又笑了,笑得魂爷我心里发毛。
“你是指你失去的记忆吧?”
“你果真知道。”
“你想知道吗?”
想吗?
不知道。
魂爷我最怕麻烦,但这身通天的灵力,随身携带的两个神奇的葫芦,我隐隐猜测到我的过去很麻烦。也许拥有过去的记忆后,我就再也不能是魂爷了。
可是,不知道过去的话,我收魂的生涯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止尽。何时才能远离心悸的痛苦,何时才能不为收魂奔波,何时魂爷才能过自个的逍遥日子。
当然,现在不是思考大道理的时候。
魂爷才不信这个变态镜子会有这么好心。
“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过去的记忆?”我眯起眼。
“知道后,你就不会想离开了。”
“那你说说,我的过去是怎样的。”
我抱胸,等着听故事,身子却不由紧绷着。
“说出来多没意思。”镜灵阴森森地笑了几声,“你直接看多好。”
不等魂爷我思索他的话,四周的黑暗化散成雾,又渐渐旋转,凝结成团,一片刺眼强光过后,魂爷我置身于一片寒冷刺骨的寒潭里。
我被镣铐锁在一片水幕中,阵阵欺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我只觉得身上浑身疼痛,筋骨动弹不得,冷气从水中穿过,丝丝密密地刺入魂爷的骨头里。魂爷我疼得紧,不由咬紧了牙齿。
像是被打碎了灵骨,浑身的灵力抽调不起,更无法凝聚。
“镜灵,这是哪?”
“阴界之幽,六界之底,黑潭。”
我狠狠咬着下唇,“魂爷我只听过阴界的黄泉。”
“没错。虽路不同,倒也同源。黄泉,生生不息,渡世间死魂,而黑潭,世世不移,镇世间生魂。”
魂爷我动了动已经绷得僵直了的手指,暗啐一声,“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一潭死水吗?”
镜灵笑了,“嗯,是的。”
等魂爷出去,定要砸碎了你这面烂镜子。
“你把我弄这来干嘛?”
“有趣啊。”镜灵咯咯笑了几声后,又说,“你不是想要记忆吗?这里可以帮助你想起。”
“不要了!”我咬牙,大声吼道,“要个鬼记忆,魂爷我不要什么狗屁记忆了!”
“这可由不得你。”
“黑潭之水虽为死水,却不影响对你实施水罚。”
魂爷我艰难地仰头,正想给他甩几个大大的白眼,一根携着彻骨寒意的水柱以极强的速度撞了过来,魂爷猝不及防被撞到胸口。
明明在寒潭,胸口部分却同有炽火焚烧,烧灼难忍。随后,如同已经腐烂的伤口上被人用刀子尖,狠狠地,细细密密地抹上了一把盐,刀子的钝痛过后,是无止尽的痒、灼、疼,煎熬得只恨不得生生扯下那片肉。
倒与魂爷平常的心悸有的一拼。
镜灵欢快的笑声始终萦绕于耳。
魂爷我此刻已起了杀他之心,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毁了所有与这面镜子有关的。
一根根水柱冲击过来。
我闷哼一声,直接咬破了舌尖,汨汨的血液渗了出来。
不想咬嘴唇,被镜灵看到又是一阵得意的笑,魂爷瘆得慌。
不曾想,咬破舌头竟这般疼,许是舌头离脑袋近,魂爷头昏得很,竟觉得嘴里的疼痛不亚于身上的。
出了血,魂爷我终于清明了些,也终于能直视前方。
我咽下了自己的血。
咸的。
很奇怪,并不陌生的味道。
“镜灵,魂爷我连你的灵境都能破,一个小小的结界,你以为就能吓住我?”
我抓住了锁链,用它死死地勒住自己的手腕。
许久,手上仍未传来痛感。
果然,都是假的,除了……
我勾起嘴角,念个诀,水晶琉璃葫芦凭空而起,将冲击过来的水柱全部吸了进去。
又是一阵强光刺目而来,四周的水幕如同凭空剪断,最终消失不见。
锁链凭空消失,我腿一软,实打实地跪在地上。
魂爷我从未如此狼狈过。
我扶着地站起来,舔了舔舌。
“你起来做什么?”镜灵非常不满,“往常九翼要跪许久的。”
“哎,我应该把结界做结实点,这样也不会被你发现破绽了。”
“镜灵,你他妈滚蛋的,到底要对魂爷做些什么?”
镜灵咯咯笑,“不是说了吗?要你陪我玩玩。”
“不过啊,你要是继续跪下来,完成往年我试炼九翼后的仪式,我可以考虑让你选择,玩什么。我要是高兴了,还能许你个愿望。”
我怒急反笑,“魂爷我在这世上游走千年,孑然一身,百无禁忌,不畏生亦不俱死。”
我冷冷地环顾四周,“只一点,魂爷我受不得委屈,弯不得这腰,你要弄不死魂爷,就别谈让魂爷屈服,要弄死了魂爷,魂爷也就皱下眉头。”
“哈哈,有意思。”
“不愧是当年叱咤八方,六界唯一的妖神。”
妖神?妖还是神?
说起来,关魂爷屁事。混成如今这样,真丢脸。
“我偏要让你屈服。”
“在这无止尽的岁月里,只有你,能陪我玩了。”
又是一阵黑雾席卷。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明亮的天空,云光奔泻,和风送暖。
在这明朗的苍穹中,一群群妖怪踏破云雾,满目红光,气势汹汹而来,同时,一群身着银甲的天兵冲出来对抗。突然,妖怪的身上忽然生出了一丝一丝的黑气,渐渐的,黑气环绕。
魂爷我就在妖怪们中间,忽然感觉这些黑气慢慢缠绕着自己。剑光缭绕,灵术四溢。有剑刺破了我的肩膀,有金索困住了我的身体,魂爷我明明可以动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受伤,吐血,然后咬牙坚持再战。
镜灵是控制住了魂爷吗?魂爷怎么完全无法按自己心意而为?
余光中,所有妖怪丢盔弃甲,被困于法阵中。
一片怒吼哀嚎后,他们的魂魄化为灰烬,化为一抹青烟,消失于世间。
眼前的场景,让魂爷我一瞬间就红了眼。
不受控制地,像是有重石狠狠地砸在身上,接着像是被人捏紧了心脏,魂爷我疼得大吼。
一把金色的剑直直地刺向了我的胸膛,抬眼间,只见一袭白衣。
是谁呢?
我的眼角似是有泪划过。
靠,居然把我刺得那么疼。
魂爷我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幻了。
太疼了。脑袋疼,心脏疼,身体疼,从天灵盖到脚趾都是疼的。
身体中有什么在作乱,在旋转,在撕扯,仿佛要吞噬魂爷的灵魂。
天灵逐渐变得灼热,越来越热,热到极致是疼。
我已经忍耐至极,压制不住,就只能释放出来。
我将那股力量引导着,从身体到天灵,又绕过全身,我仰头,怀中的七宝水晶葫芦似乎是跳了出来。
金光迸射的那一刹那,我飞身在天。
源源不断的灵力重回身体,身上的疼痛感终于消失。
只是,魂爷这心里总感觉堵堵的。
“锁灵簪,”镜灵终于正色了一回,“你居然再次化神了。”
眼前幻象已经消失。
我望着四周,有一瞬间,有那么些迷茫。
怎么说呢,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水晶葫芦掉落在地,一只青色的簪子稳稳地躺在魂爷手里。
这是千年前魂爷醒来就随身的簪子,当时我对这簪子看不顺眼,又嫌它麻烦,便把它变成小针作为锁住水晶葫芦的饰物,不曾想,它今日帮了魂爷一回。
魂爷此时恨不得将镜灵抽皮扒骨,我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多亏了你,魂爷我的灵力回来了。”
“也好。”镜灵又笑了,“有了灵力,又有意识,你能陪我斗法了。”
“咯咯。”
魂爷实在受不了这个笑声。
我将七宝水晶葫芦凭空拿起,“魂爷进了你这古镜,全身都不舒服。”
我眯眼笑,“但,礼尚往来,镜灵你是不是也应该进我这水晶葫芦里玩玩?”
“可以啊。”
“不过,你能找到我吗?”镜灵得意地笑,“你不要忘了,你仍在我的结界里。”
“不就一个结界,魂爷连你这面镜子都要破了。”
说完,我合掌念咒,释放灵力,灵力如同漩涡席卷着四周。我随之开启七宝水晶葫芦,葫芦飘至天空,四周但凡有灵魂的迹象,都会被收入葫芦中。
突然,天空撕裂了一个口子,魂爷心中大喜,加强灵力输出。
“你竟然还有同伙?”
是镜灵盛怒的声音。
同伙?
谁?谁能来到这?
天空如同一片纸片,在双重灵力的夹击下,瞬间燃为灰烬。
苍穹之上似乎有一个身影,远远地飞来。
不好!魂爷我突然想到水晶葫芦还打开着。
我立刻飞身收取葫芦。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人已经飞向了葫芦。
水晶葫芦居然稳稳地落在那人手中。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身形颀长,眉如墨,唇若丹,狭长的丹凤眼内盛满了点点璀璨的光,微微上翘的眼角使得整个人添上几分魅色。紧抿的唇,专注的眼神却显示此人突来的严肃。
明明是副不正经的面孔,配着那身严谨正经的白衣居然出奇的合适。
“忆生。”
我顿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