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捧着丈夫的手搁在心口,绵绵道:“只是再到今日,我却又觉得这样做起来实在是好难。生离和死别,原来感觉真的不一样。叫我活着,却不能与你在一处……”
“每每想着我便觉得心疾都要犯了。我自以为我是洒脱的,临了的时候,爱恨嗔痴,我一样都逃不开的沦陷。我不是个很好的妻子,也不是个好母亲,是不是?”
妻子于“情”一字是内敛的,是以很少说心里话,每每不过柔软含情的瞧着他,即便亲热的时候大胆热情些,也从不将“情”“爱”挂在嘴边。
时人多妻妾,她怕被辜负,他知道的。
徐悦静静听着,掌心下是她碰碰热烈的心跳,只觉得心尖似有春日嫩芽在枝头绽出,一星一点,稚嫩而柔软,便似他的妻子一般,可怜又可爱,叫人忍不住的捧在手心里疼惜,“没有,你很好,不论什么样的你,我都觉得是最美好的,我都喜欢,喜欢的紧。”
灼华抬手圈着他的颈,耳朵贴着他颈间的一脉血流,动作间牵动了缠在发间的一串红玉珠,泠泠有声,红润的珠子垂在她的微微苍白的面颊上,生了一抹温柔的红晕,映得她眸中那一点清澈水光也愈加的柔肠百转。
她婉转道:“我原是想着,不管那蛊成不成,决计是不能把你让出去的,大不了你我同穴。可是我明知道有一条更安全的路让你走下去,要我亲手斩断,我做不到。李郯说的对,那是你的人生,该由你来决定答案。”
“而我、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还是害怕,面对南宫璃那样的女子,聪明、美丽,还有我无法拥有的健康,我没有信心,徐悦,人生路漫漫,我真的没有信心可以一直握住你的心。”
“你别气我了好不好,我真的离不得你啊!”
夏末的骄阳依旧烈烈灼人,可徐悦却觉得似春风温柔,心底的柔软融暖细细密密的蔓延开来,填满了四肢百骸,恰似被绵绵含光的云层裹挟。
自当年他晓得她不顾一切要随他而去,他便晓得妻子是多么爱重于他,也晓得她内心敏感,却未曾想,她的心思竟是这样浓烈,又是这样的脆弱。
“真拿你没办法,怎还哭鼻子了,我何时真舍得与你气了。”徐悦紧紧拥住她,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眸,“若是可以,灼华,我一定把我的心剖给你看。那里容不下旁人了,真的。自北燕一别,我便确认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
“我二十五岁上才娶了你进门,等着你的那几年,我竟从不知我可以为了一个女子生出这样多的心思。想日日见着你,想长长久久的陪着你,想让你高兴。我喜欢看你那分析案子时的沉思敏锐,喜欢看你迎敌时的潇洒如仙,喜欢看你害羞婉转的神色,更喜欢看你看我时的眼神。”
“每一回生死挣扎,我便是想着你才能活着回来的。我又何尝能离了你呢?”
灼华目光澄澈,如清风拂过他的面,“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徐悦望着她的眼,笑的温柔又深邃,似月华破开云层临空披洒的旖旎流光,“知道自己中毒,我真的害怕。”
“害怕我们的夫妻情分这样短,害怕你会不顾一切随我去,可是灼华,当我想到你要离开我,要让我与你此生离,明明活着却无法相拥,那一瞬间,我想着情愿自己就这样死了,情愿你跟着我一起死了,也绝不与你生离。”
“或许我本也是个冷漠的人,我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再去爱上任何一个人,有你一个足矣。你说你不是个好母亲,或许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没有我们,他们也能好好长大。可我身边若没了你,该叫我如何活?”
“灼华,前路还很长,咱们慢慢走,多长多久,你我相伴,两不相负。”
轻纱堆雪,枕屏软烟,月光映人影成双,桂枝蜿蜒姿态妖娆,窗外有风拂动满树芳华,花影沉沉,花瓣碎碎流溢,一派清媚风姿。
他的眼神便似一道幽细的微光,从最深沉的黑暗处婉转照亮她曲折的心绪,微微苍白的双颊上有几许浅浅红晕,似露水微垂花瓣在红霞中耀起的一缕光华,清丽的眉眼旁都沾了浅色的红,更显浅眸中蕴漾的潋滟星光,顾盼生旎。
瞧着他眉心明净,灼华起身去解他的衣襟,想仔细看看那疤上的毒素如何了。
徐悦抓住她的手,深深一吸气,顶了顶她的额,说了那么多话,正是情动不能自已的时候,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的动作,“小日子来了,还逗我,真不怕我生要了你。”
小日子来了,要怎么那什么呀?
灼华脸一红,拍开他的手,嗔道:“你、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要看一看你的疤。”
徐悦澈然一笑,微微垂首,炙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面上,细吻若蝴蝶翩然在花畔,欲触不触,引的她心痒不已。
可她上前一分他便擦过她的唇瓣再退开一分,勾着她追上来,“不是因为馋我的身子么?”
灼华忍不住的喉间咽了一记。
这人坏得很!
哪里只有他忍得辛苦呢!
忽一笑,她伸手从软枕下拿了本书出来,封面是深蓝色的,没有字。
徐悦一见,眸色一深,立时耳根子通红了起来。
灼华倚在他怀里翻了两页,赫然是男女行房的姿势,一页比一页露骨,交缠嵌合处刻画的无比鲜明。
润白的食指在那人身交叠的图画上划过,她也忍不住的脸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稀奇百怪的姿势。
徐悦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浑身热的不行,“你、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灼华眉心微拢间有逗弄的笑意,“你自己让我去庆和斋帮你找东西的,原以为能翻出个什么美人图的,恩、哪知道什么美人图的没找到,竟是找到了这个。徐悦啊徐悦,好一个翩翩儒雅的浊世佳公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徐悦呢!”
睨他:“竟偷看这样的书,羞羞羞。”
徐悦低声赧然道:“我、我不看要如何与你洞房。”
灼华浅眸一瞪,“骗人,你那时都二十五了,竟会不懂这些?”
徐悦脸烧的眼睛都要红了,“我自小待在军营,哪、哪里有机会接触那些。”
灼华伏在他胸膛低低的笑,只觉捡到宝了。
徐悦尴尬的不行,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肢,“别笑、别笑了。”
她笑:“我高兴。”
徐悦温润的容色一舒,轻咳了一声:“我也高兴。”
随手把书一丢,一把扯开他的衣襟,瞧着那伤疤上的深色几乎都将褪却干净,灼华心底的担忧总算都松了下来,然后手指若即若离的轻触着他的肌肤,坏心眼的报复。
“是啊,那么多年了,还是馋你的身子馋的很,怎么办呢?我尝一尝,解解馋……”说罢,俯身落了一吻在他颈项间,舌尖带着温柔的湿润微微一扫,引的丈夫不住战栗粗喘。
徐悦后悔这时候逗她了,这小娃娃如今也是坏得很了,承了她的热情,只是舌尖的濡湿到了小腹,徐悦便不再让她继续了,衣衫凌乱喘息不已的抱着她躺在塌上平复。
伺候的活儿,还是等她小日子结束了,由他来吧!
夜,在静静相拥中如轻纱缓缓扬起,四散着弥漫天地间。
然后有一股凉风送进,带了一抹莲池里的花叶由盛转衰的气息,这个夏日里的炎热和焦急烦忧,就在安稳的心意中也渐次结束了。
自从周恒的案子结束后,皇后把后宫整肃了一遍,或封赏或打压,雷厉风行,威严赫赫,一时间六宫沉静,便是淑妃与庆妃这般伺候了皇帝多年的宠妃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终究,妻与妾还是不同的。
周家毕竟为后族,实力不容小觑,徐悦自小跟着几位老大帅四处任职或打仗,十多年间积累的人脉也是多有深厚,两下合作,接连拉了数个暗投李怀的封疆大吏下马。
皇后与周家,可谓旗帜鲜明的打压着李怀。
这于李彧来说是好事。
只是朝臣看风向,虽李彧在众皇子中独大,皇帝却也没有要立太子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