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雨水的冷气,宁七重新将剔骨刀拿在手里。
这把剔骨刀是他新打磨的,不过两指宽的刀身上,泛着一抹秋虹,雨水打在上面还微微映衬出宁七的脸庞,薄细的刀脊上还出人意料的刻出两道血槽。
掂了掂手中熟悉的重量,宁七反手握住刀柄,迈步而出。
这是最靠近他的一个匪徒,此时半跪在地上两手使劲扣住脑袋,不断砸在地面,仿佛这样才能减轻一点奇痒疼痛的感觉。
看着他都把自己的脑袋磕出满脸血渍,宁七凭着过人的记忆力也认出此人。
曹火,楚岚国之人,原是一军将领,因为私愤将辖下一村之人填入深坑中,生生将其埋葬,被楚岚国通缉后跑到临国奉元,而后加入十一峰。
宁七稍稍感叹,一个人的罪孽不看其实力强弱,而是看其心有多狠,像曹火这般人在十一峰内只能排在中等实力而已,但其狠辣的手段足以排进前列。
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曹火”
此人五感虽处于混乱中,但还没丧失,听到背后的动静,他艰难转过头来,一双狠厉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身后的人。
随后他就听到了宁七剩下的半句话,“我来送你上路!”
剔骨刀微微勾勒出弧度的刀尖像是屠户宰杀牲畜时的快速,锋利的尖刃在曹火恐惧的眼神中轻而易举捅入他的脖颈。
宁七握着刀柄往外轻轻一带,刀尖就从其脖颈内连着血肉破出,血水也在这时肆意涌出外头,将曹火身下瞬间染红。
“扑通”一声,曹火身子砸落地面溅起了无数血水泥浆,仿佛预示着行刑的开始。
红豆思只是能让中毒者丧失抵抗能力,承受奇痒疼痛的折磨,并无法让其直接死亡。
所以这最后一手,只能是宁七送他们上路。
时间流逝,一声又一声哀嚎戛然而止。
剔骨刀上的血槽不多时已经沾满了血渍,从演武场的擂台到前方的高台,再到周围的观赏木棚,血液从各处流淌而出,顺着雨水汇聚到低洼处。
刀子入肉的声音由最初极为顺滑的锋利“唰唰”声,渐渐变成“沙沙”的滞涩声,即使以宁七的力量,有时也要划上两刀才能将一名匪徒解决掉。
宁七脸色有些苍白,虽说杀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寻常的事,但一下子就收割掉上百人的性命,带来的感官也是巨大的。
望向自己身后,血液以已汇聚成一条细流,宁七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感升起,不同于在第二峰遇见陌生女子时的烦闷之感,他感到这次的烦躁让他心底有些压抑。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很心啊!
宁七暗道,只不过是杀了上百人,他就感到无端端压抑烦躁,即使杀的人都是恶贯满盈的匪徒,心中没有一点负担,但看到人命如草芥一般倒下,他还是稍微失神。
无关立场,无关善恶,只是他还没有习惯而已。
看着越发阴暗的天空,宁七心中一叹,他踏上这条路开始,以后会是更加残酷的对手,自然需要明白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要习惯它的某些规则,比如
杀人!
拿起手里的剔骨刀看了一眼,发现刀身已经微微卷刃,连刀尖都变钝了。
随手捡起不知哪个匪徒掉落的磨刀石,宁七和着雨水在磨刀石上打磨起卷刃的刀身来,而嘴里念也起了安魂咒。
自从在梅姑那儿知道安魂咒乃是仙家妙法后,他可是极为上心的,以前他只在宰杀牲畜时用来驱邪避灾,倒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何异样。
在第二峰突破后再次念动安魂咒,自己也察觉不到太大的改变,但已可以真切感受到每当念起安魂咒时自身心神可以很快平静下来。
此时在安魂咒的作用下,宁七心中的烦躁压抑感正渐渐驱除出去,当剔骨刀重新释放出锋利寒光时,他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杀了我,快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待宁七起身时,从身后的死人堆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尖细嗓音,他稍微一愣,转身就从几个死人中扒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子。
“原来是你呀!”宁七恍然,这人正是当初众多嘲弄他的匪徒中的一员,只是因为身材太过矮小了,让他差点错过。
此人正是曾经与花狼眉来眼去的山羊胡子,此刻因为红豆思的缘故,身上的衣物都被他自己撕成了布条,全身都是抓挠的伤痕,看着宁七,仅剩的意识露出一丝哀求。
摇了摇头,剔骨刀从他脖颈划过,刚打磨锋利的刀身又粘上血渍,宁七松开此人再次越向剩余的匪徒。
雨水的声音在耳中越来越大,倒不如说是能继续叫喊的匪徒已经越来越少,一具一具尸身无力瘫倒在泥水中,布满演武场,那临死前痛苦与恐惧依然残存在脸上。
“宁七,不要杀我,好歹我与你共事一场,我也没亏待你啊!”
这是观赏木棚的一处角落,令宁七没想到的是曾在灶房的熟人朱柴竟可以保持神志,虽然身上极为痛苦,但却可以有条有理地向他求饶。
“你也叫我一声大哥,我俩的关系应该算不上死仇,不如你就当我一个屁放了,如何?”
宁七听着他求饶的话语,稍微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朱柴旁边的一个体型庞大的妇人身上。
马三娘显然没有朱柴这般能力,此时陷在痛楚中满地打滚,粗大的嗓门依旧极其刺耳。
朱柴扭曲在一块的脸注意到他的目光,急忙说道:“这马三娘平时就对你大呼小叫,我也极为厌恶,如果你想动手,我可以帮你杀了她,绝不脏了你的手,只求你放过我。”
宁七惊讶看向朱柴,此人胆小惜命的性格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好歹是患难与共的数十年夫妻,为了活命还真不择手段。
朱柴见他不说话,赶紧爬过来,抓着宁七的裤腿满眼乞求地仰起头来,但迎接朱柴的是一只手掌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瞬间湮没了他的意识。
干脆利落拍死朱柴,宁七再次挥手一刀割断了马三娘的喉咙,让他们不必太过孤单,然后在观赏木棚中移步游走起来。
剔骨刀即使再次打磨了数次也抵不过频繁的使用,不久之后就直接折断,将其收好,宁七随手捡起掉落的长刀,对着跪地仿若接受制裁的匪徒一刀斩落。
长刀卷刃,宁七捡起弓箭,将远处漏掉的一个匪徒钉在原地,抓起长矛,对着身前的几个匪徒对穿成一列
在身下匪徒绝望的眼神中,宁七一掌拍碎他的头颅,迈步而上,走上高台。
无论是演武场四周,还是擂台边,或是观赏木棚内,所有的匪徒已全部解决,就剩高台上这几个峰主了。
小鱼小虾已吞掉,唯独还有几只大鱼。
走上高台,宁七眼神凝聚,不愧是在十一峰比武中胜出的佼佼者,虽中红豆思之毒,如今竟有几个能恢复几分行动,甚至压下毒素。
但只限于此罢了,三年来宁七供给十一峰的青麦烧酒积累的红豆思之毒足以压制下他们的实力。
在几个峰主愤怒、恐惧、不甘的眼神中,宁七神态冷漠,长刀落在手中,直接斩过,人头滚滚。
第十一峰峰主、第十峰峰主、第九峰峰主
走到最后一峰峰主花狼面前,花狼那张涂满了胭脂的红唇颤抖着张合,“我,我”银光挥过,他的人头飞向半空,那双桃花眼兀自睁得老大。
“宋先生,出来吧。”宁七声音清淡地响起。
所在座椅后面的账房宋先生一脸恐惧地颤巍巍走出来,哭喊道:我我不想死啊!”
看到宋先生依旧一身儒装文人打扮,倒是让宁七想起了要不是在此人书房内发现的账本记录,他还在十一峰寸步难行呢。
微微感叹着此人的遭遇,宁七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宋先生反应,一刀斩去了他的性命。
虽然宋先生是被逼无奈,落草为寇,但加入十一峰多年,手上未沾任何一人性命,可依然为虎傅翼,党豺为虐,丝毫不比其他匪徒好到哪里去。
收起长刀,背对高台的宁七突然升起一丝神秘莫测的轻笑。
“宁七,纳命来!”
一声平地而起的咆哮声,原本躺在地上的金掌柜蓦然一跃而起,一柄钩镰刀自他的宽大袖袍中滑入手中,当先的钩刃袭向宁七。
可惜如果全盛时期的金掌柜还可能对宁七有一点威胁,如今实力被压制的情况下也不过尔尔。
长刀一转,后发先至插入钩镰刀的缝隙间,手腕发力,长刀旋钮,顿时就将钩镰刀掰开来,连带着金掌柜不得不松开手来避免手臂扭断。
宁七握着长刀一甩,刀身上粘连的钩镰刀脱飞而出,随后手腕微斜,宽厚的刀身重重拍在了金掌柜的脸庞上。
“啪”的一声脆响,就见金掌柜跌落出去,将身后的座椅压了个粉碎。
见他还欲想起身反抗,宁七紧身跟上,随后却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半空。
借着天际最后一点余光,可以清晰看到,十一峰半山腰上的白雾此时正一点一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