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讯问室内落针可闻,灯光也暗了下来,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摄像机上那一点不断闪烁的指示灯最为醒目。
冯子浩晃晃困到快要短路的脑袋,吃力地抬起眼皮,然后惊奇地发现,坐在他面前的鲍克疾三人俱都不见了。
是出现幻觉了吗?还是那几个条子知难而退,回去休息睡觉了?
管他呢,既然没人管,自己先补补觉,睡足了再和这帮家伙斗!冯子浩如此想着。
“我的骨盆哪去了?”
冯子浩正要闭眼,一道清冷且幽怨地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
原来人没走完啊,冯子浩心中生出一丝不屑,什么骨盆哪去了?装神弄鬼,这些年自己不知切割了多少尸体,骨盆也就那个样子!
“滚滚滚!”
冯子浩闭着眼睛扭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抓紧时间休息。
“我的骨盆哪去了?”
清冷幽怨之声越来越近,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令思路快要停滞的冯子浩不胜反感,特么警察都跟我耗不下去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谁他妈知道你骨盆哪去了,我特么……”
冯子浩不胜其烦,猛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探身吼道,不过冯子浩骂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看着眼前手插在桃红色外套里,黑色牛仔裤,面色中带着病态白的席如香,冯子浩双眼暴突,张着嘴巴,一时间怎么也合不上去,口水都从嘴角溢出来了。
“我的骨盆,你放哪了?”
席如香冷静地看着冯子浩,没有一丝一毫地感情流露,此时的她,已经完美地化身为了当年的席如芸,时隔多年,来向冯子浩讨一个公道。
“你……你……”
冯子浩颤着嘴唇,原本惊恐地面容一点点地扭曲变形,龇着牙咧着嘴,手腕上的银镯子与铁板碰的啪啪响:“你……你是谁……你不是死……不,你是来套我的……我没有杀人……你是假的……幻觉……都是幻觉……”
面对着席如香的注视,冯子浩拼命地往后缩,后背与审讯椅撞的砰砰响,他猛地闭上眼睛,又用力睁开,但面前的人。却怎么都没有如他期望的那般消失。
“假的……假的……我没有杀你……你不是我杀的……对……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清白的……我当时没有回临安……”
冯子浩看着席如香惨白的面容,即便他此时已然思路恍惚,但依旧努力地对自己进行着催眠。
“那年11月2号的晚上,你看着周围没人,把我拖进你的房子里,折磨我、摧残我,在我死后还把我塞进冰箱,又用开水煮我的尸体,一刀一刀地切我的肉,砍我的骨头!”
席如香冰冷地眼睛直视着冯子浩,咬牙切齿地倾诉道:“不是你?不是你我怎么会死的这么惨!不是你?不是你我怎么连个全尸都没有!”
幽暗的环境中,冯子浩此时已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苦心自欺了十五年的事实,在席如香的厉声中,逐渐被他从厚厚的掩藏中挖了出来。
席如香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冯子浩心里都是一声霹雳,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再也无法自我催眠。
“我被你切成了一片片,一块块,最后收敛时依旧是残缺不全!十五年,十五年我无时无刻都在痛苦地挣扎!”
席如香此时已经将自己完全代入了席如芸的角色,面对着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的冯子浩,她最后歇斯底里地厉叫道:“我的骨盆在哪里?我问你,我的骨盆在哪里?你把它丢在哪了!”
“在我花盆里!我没丢!”
冯子浩条件反射地喊道,但话刚说出口,他似乎又恢复了一点意识:“不,不在,我不知道,你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你滚,你滚,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为什么我丢的骨盆在你家花盆里!你说,当年我和你根本不熟,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席如香声嘶力竭地叫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冯子浩面色一怔,似乎想到了当年行凶的原因,不过这个原因对他的伤害似乎特别大,时隔十五年,他一想到这个原因还能凶相毕露。
于是冯子浩陡然暴起,狰狞地面目都快扭曲成一团,冲着席如香恶狠狠叫道:“我就是要杀你!女人全特么不是好东西,那天我说我喜欢你,你拒绝也就算了,居然说我是个无能的废物!
我妈嫌弃我爸废物,但我不是废物,我就是要让你试试,我到底是不是废物!我本来想好好珍惜你的,但你居然和我妈一样,提前对不起未来的丈夫,真是不知羞耻、水性杨花,该死,统统该死!
听着冯子浩疯魔一般地叫嚷,席如香惊恐地不断后退,指着冯子浩:“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你不是人……”
冯子浩点了点头,幡然醒悟,还颇有些自得:“对呀,我是魔鬼!我是魔鬼干嘛还要怕你这只小鬼,哈哈,鬼都怕我,哈哈……”
“啪!”
讯问室内的大灯开了,冯子浩的叫嚷戛然而止,鲍克疾、肖然等人咬着牙走了进来。
张磊上前搀扶住快要站立不稳的席如香,准备将其送出了讯问室去休息。
“这……这不是梦?不是……幻觉?”
从看到肖然等人进来之后,冯子浩便呆住了,他双手挥动,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生生恢复了一丝清醒,“不对,不对,你们这是疲劳审讯,属于另类刑讯逼供,不能作为证据!我没有杀人!刚才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们没有保障嫌疑人的合法权益!”
“疲劳审讯?”
鲍克疾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很抱歉,我们并没有超出规定时间。
——而且,你花盆里的骨盆,即将成为你谋害席如芸的铁证!现在你可以选择如实交代,也可以继续闭口不谈,不过也都无所谓了!”
“什么花盆,我不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能到我家里搜查!”
冯子浩慌忙吼道,但他又一回味,连忙大叫着:“席如芸?席如芸是谁!我不认识席如芸,我说的一直是席如香,我从没说过席如芸!”
“哟,你还记得你说的是席如香?”唐文冷笑着嘲讽道:“现在你又说你刚才说的算数了?!”
“我……我……”冯子浩一时语塞。
“我才是席如香。当年是我妹妹席如芸,顶替了我的名额,成为了你的大学同学!”
看着面目丑陋地冯子浩,席如香泪流满面,咬着牙冷声道:“而且,当时嘲讽你的话,是我说的。”
冯子浩张了张嘴,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杀错了人:“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