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章 留月(1 / 1)王兆字珧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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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元坐在她对面,端着半碗饭,一点一点地拨弄着盘子里的菜。玉卿问:“你不饿,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准备你那一份?”

“在凡人的世界,总要遵守凡人的规矩。”筷子在桌上逡巡一圈,最终夹了星点鱼肉到自己碗里。看看玉卿,却像是吃着异常可口的饭菜,神态与凡人无异。

玉卿被他瞧得不自在,转而问:“留月是你的真名?”

长元嗯了一声。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长元的大名呢。玉卿问:“留月这名字好听,不知有何寓意?”

长元闷闷地说:“没什么,我出生在六月,取了个谐音而已。”

玉卿又问:“夏是你的姓?”

“是氏。”

玉卿回味了一遍,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夏这个字,是他的氏。

狐族一直以来都没有姓氏这种东西,即使是一些较为高贵的族群,如涂山氏和青丘氏,他们所谓的“氏”也不过是指部落。另外,狐族也不会细分名和字。

长元的取名方式,明显更趋于凡人。这么一想,再加上那么多个可以做氏的字里面,他偏偏用了夏字,难怪会有人传说他是夏朝王室后裔。

“那你呢?”长元忽然问。

“嗯?什么?”

“你的名字,又是什么寓意?”

玉卿笑起来:“你该知道的,我们那个时候的名字,只是为了相互叫起来方便。”

这个是实话。最初还是小狐狸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名字。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她献了一块青玉,为着这个,女娲把她叫做玉儿……再后来,凡人建立女娲庙,也为她立了像在里头,夏代的君主祭祀时,觉得她的身份不应当被称为玉儿或者玉娘,便给她改了名,称作玉卿上仙。

长元闷闷地吃完了饭,出了门就跳到屋顶去坐着。玉卿不明就里,在房中思索的半天,直到阿梅来收拾碗筷,她才想起来,曾经丰韶说过,长元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父母。她提的虽只是名字,可长元的名显然与他的出生有莫大的关系。

看着阿梅拎着食盒出了小院,玉卿也走出房间,抬头对着坐在屋顶的长元问:“我说的话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吗?”

“这与你无关,”长元说这话的声线还算柔和,可又怕这几个字太过冷淡,又加了一句,“是我自己的问题。”

玉卿学着之前他的样子,纵身一跃,也跳上房顶。然而落脚时不慎滑了一下,长元急忙过去拉住她,由于太用力,玉卿被他拉得往前扑,恰好扑到了他怀里。两人一起倒在屋顶时,玉卿听见了几声脆响。

她从长元身上爬起来,问:“我们是不是压坏了瓦片?”

长元翻身检查了一下身下的碎瓦,说:“没关系,我明天去找东家赔钱。”

“你钱很多吗?”玉卿问。

长元笑起来:“狐族的子孙孝敬我的,不多,但是绝对够用。”

玉卿哭笑不得。

最终,他们还是坐在屋顶赏了半夜的星与月。上弦月像一把弓,等待着人把它拉开,然后射出飞箭。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若是有人看到这样稀疏的星,配上这种半圆的月,很容易触景生情;在和平的年代,这样的月与星则让人觉得闲适与寂寥,让人不自觉地想找些事情排解这份寂寥。

长元向玉卿解释了什么叫秋禊。这是一种水边的祭祀活动,通常与中元节,也就是七月半相连。长安做过许多次都城,因而这里的秋禊相较于周边的城要隆重许多。

这时候离秋禊还有好几天。这几天里,长元带着玉卿逛了长安的几条街,用“狐族的孝敬”为她置办了一套衣裳与首饰。

布庄来往的人,似乎是因为很少见到相貌像他们这样出众的男女,总是有意无意多看他们两眼。玉卿顶着长元表姐的身份,任由他拿各种花色的缎子往她身上盖,不时还要听长元信口胡诌“家里的事”。诸如他是哪里的士族,父亲做过什么官,母亲又是谁家的女儿,家里都有那些人。

长元说得有模有样,甚至到了最后已经编到他表舅夫妻在某地亡故,他要送表姐回祖籍,顺便向宗族求亲。玉卿表面笑得娇憨,背地里却很想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一顿,奈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些事情做不得。

定制的首饰在秋禊的前一日送到,玉卿试戴过,觉着还不错。第二日,玉卿在阿梅的母亲与伯母的拉扯下穿戴整齐,上好了妆。临出门时,两个妇人把她推搡到长元面前,他看她眼神倒真像是在看心仪之人。

长元在一处酒楼定了雅间,推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河道,水边已聚集了不少人。有几个公子哥骑着马过桥,其中一个看见了倚在窗边的玉卿,轻挑地冲她喊了一声,然后吹起口哨。长元剥橘子吃,把吃到的核吐出来,随手朝那边扔了过去。橘核打到了吹哨的那人骑的马,马扬起前腿长啸一声,把那人甩了下去。

玉卿被这一幕逗乐,捂着嘴笑,长元抬眼见了,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这场秋禊持续到黄昏。当太阳落下以后,街上亮起了大批的灯火,宣誓着这是个不眠夜。

长元问:“还要看吗?”

玉卿在窗边看着外面人闹腾那么久,也有些疲乏,答道:“不看了。天也晚了,这就回去吗?”

“不回去了,今晚赶路。”

玉卿坐到长元对面,问:“赶什么路?”

“到时候就知道了。”长元笑得神秘。他施法隐了他们的身形,走到窗边,向她伸出一只手。

玉卿搭上他的手,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瞬,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巷边仍是河道,这一头长着棵柳树,那一头则是阑珊的灯火。

长元摘了一片柳叶。照例她坐叶子,他飞在旁边。玉卿借着月亮与星星判定了方向,是西边偏北。

最近由于身体的逐步恢复,她没有那么容易疲倦和饥饿,长元就放开了心地飞。夜晚无需担心被凡人发现,他也没有飞得太高。玉卿低头可以看到地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长安城里是最拥挤的,等到离开长安,剩下的都只是不明显的光点。

飞了约摸两个时辰,已完全看不见任何灯火了。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大山,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到它的高耸。玉卿低头细看这座山。长元带着她飞过连绵的山峦,逐渐爬向高处。

山的最高峰,仿佛与天相接,那里有一个发出白光的小点,再靠近一些,就发现那不是小点,而是一个永昼的仙境。

长元侧头,看见她有些发愣,笑道:“怎么,睡了这许多年,连昆仑山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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