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宋将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与看法,对未来的预测,自己心中的迷茫一股脑儿的统统告诉了闻焕章。
当然,关于自己的穿越身份,他还是隐瞒了下来,毕竟这种事实在过于难以置信,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穿越这种事也只在网络小说中具有合理性,现实中谁要是说自己穿越了,只怕是要让人觉得十分可笑,遭来一句国骂。
而且自己也没有必要把什么都告诉闻焕章,晁宋的社交原则就是只让对方知道该知道的,超出彼此关系的一些事,就不用让对方知道了。
闻焕章听了,良久沉默不语,随后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这人从小就聪明伶俐,而且不是那肯安分守己的人,我本想你读书几年,会转了性子,有个读书人的模样,没想到长大了还是如此。不仅没有走上正道,反倒愈发的堕落了,竟然去做了草寇,只可惜我教你的那些道理,如今都被忘记了。枉费了我的一番心血。”
晁宋道:“先生教诲,学生时刻不敢忘记。我也知先生心中的理想抱负,以先生之大才,若是出山为国家出力,那真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只是如今天子昏庸,奸臣把持朝政,先生这才不得不屈才隐居于此。”
这话正戳中闻焕章的心思,他绝不是那种埋首故纸堆,一辈子皓首穷经的书生,而是和大诗人杜工部一样,怀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
然而他也和杜工部一样,没能得到可以让他一展才华的机会。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正是我辈读书人该做的事情。你既读过书,该当明事理,怎可自甘堕落呢?”
“先生,独善其身固然不错,然而先生啊,你若是睁眼看看四周,看看这天下的百姓如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又如何能安心的隐居呢?”
闻焕章一时倒有些哑口无言。他是读书人,就算不做官,也可以过自己的悠闲日子,可普通的老百姓就不同了,繁重的苛捐杂税,年年的水旱灾荒,兵灾匪祸,这些仿佛是一根根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死死的勒住他们,直到将他们的生命夺去。
闻焕章自然知道这些,可是他也无能为力。那些圣贤之书并没有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为百姓做事,他的内心其实也充满痛苦,只能在文学和艺术中去逃避,去麻醉自我。
晁宋继续说道:“先生心中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王道理想在如今这样的末世是行不通的,如今只有先用霸道手段,使天下重回正轨,那时再由先生这样的人出来匡救世道人心,如此几代之后,天下才能达于大治。”
闻焕章沉默不语,晁宋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些认同自己的想法了。于是他更进一步,将自己心中所谋划的那盘大棋一五一十的都和盘托出。
闻焕章叹了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
“唉,你这人小时候就志向与众不同,我一向知你胸怀大志,所以才悉心教导你,盼你长大成人以后能有所作为,只是没想到你心中所谋划的竟是这般长远。”
晁宋道:“先生,我观历代史书,为政者从来都是儒表法里,单靠仁政是行不通的,单靠霸道亦是不行。夫差好战而亡,徐偃无武亦灭。为今之世,只有王道与霸道杂用,方能济事。”
他郑重的对闻焕章道:“先生,霸道之事,就由学生去完成,待到天下太平,自然该有先生的王道出场了。先生,佛教里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这天下苍生,我晁宋一人的生死荣辱又算得了什么,身后的功名事任由后人去评说,说我狼子野心也好,说我不自量力也罢,我都不在意。若是脏了我一人而换得天下清明,我晁宋也是愿意的。”
闻焕章长叹一声说道:“你我都生错了时代啊!”
“先生休如此说,每代人都是生逢其时,这天下,就是你我师生的舞台。先生可愿与学生一起,在这舞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闻焕章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感觉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这些年,他见了太多的人间不平事,可是他毫无办法,只能一次次的摇头叹息。他本来也是个年轻人,也有一颗火热的心,只是到后来这颗心越来越冷,心中的那团火焰也渐渐熄灭。
如今,晁宋的到来如同一个火苗,再次点燃了闻焕章心中的那团火,所以他感觉自己的血重新热起来,自己的生命也变得年轻了。
两人当日从早到晚,从夜到天明,一直谈了很久很久。
连看门的小厮都纳闷了,明明说不想见,结果却是一见了就说个没完。当然,一个小厮又怎懂得晁宋和闻焕章胸中的抱负,又怎懂得他们那些远大的谋划。
直到次日旭日东升,二人谈话才算结束。有了闻焕章为他出谋划策,晁宋感到自己的未来更加具体可现了。
从闻焕章家出来,晁宋心情甚好,可以说是自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好心情。
有了闻焕章的协助,他晁宋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自从穿越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真正放松一下了。
他们已经商定,招安还是梁山目前比较可行的策略,闻焕章也答应了会帮梁山做好宣传,当然,在宣传时自然会把晁宋带上。
二人也约定,闻焕章暂不加入梁山,两人之间只常以书信来往。毕竟闻焕章这样的书生在梁山上能发挥的价值有限。
眼下,晁宋要去追上卢俊义,林冲等人,去给陕西大侠周侗祝寿。好在晁宋的马快,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如果不出意外,在周侗的寿宴上,他就可以见到那个人,那个在中华民族历史上都极具魅力的一位人物,那个千百年来都被后人敬仰的一位民族英雄,当然也是晁宋心目中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