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夭搀扶着街边的墙,一寸一寸地前行,纵使她还能回去,即便齐捷能既往不咎,但一个残废的人还能奢求什么?
卓夭摘下额上的血红灵石,看着客栈老板笑眯眯的脸庞,走进了房间,一夜未眠。
深夜,别院内。
“我说云柒,你帮卓夭与齐捷撇清关系也不需要这样的做法吧。”赤彦看着坐于榻上运功的人,一脸的为难,不知该怎么抚平这件事,只不过下了一趟凡界,就卷进了这么个复杂的事件。
“还记得绝义那天吗?”许久,榻上的人微微开口。见赤彦应了一声,继续说道,“从卓夭的口中可见她与齐捷的情分不浅,若不以我受伤为代价,恐怕仍会有一丝一缕的牵扯。她终究会回到神界,若是忘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那便也好,若是忘不了,这份情会牵挂她一辈子。”
“不愧是六界天狐,一切以神界为先。齐捷成仙到是免不了,若是卓夭还会记得她与齐捷的情分,自然会帮助他成神。所有成仙者,若想修炼为神必须祭贪,念,情。缺一不可。而齐捷不行,若是有她的帮助,后果可想。”赤彦的神色暗淡下来,齐捷利益熏心,成神帮助魔族也不是不可能。
云柒闭上眼,面容浮过一丝诧异:“即使我算得了千万事,却算不了她的心。更算不了她竟会为我挡下那一招。”
“你……你可不能动心那。”赤彦警惕地盯着榻上的白衣人。一时静谧无声。
清晨,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看着过了破晓的天空,手中拢成一缕白烟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赤彦。
“赤晴回来了。”
赤彦一听,脸上的困意全无,“噔”地坐了起来:“云柒,你说什么?”
“她在菱龙境地炼养了几万年,估计快回来了。”
赤彦猛吸一口气,惊叹得大叫一声:“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话落,眼前的身影已经不见。云柒看向那片遥远的蓝花楹,撇开了目光起身飞出别院,落在杏花楼的露台上。
客栈。
一袭妃色身影走下楼梯,听着下面纷纷的议论声,怔得愣在原地。
“诶,你们听说了没。昨天青城的大弟子叫什么齐捷的在那片蓝花楹那死了。原因好像是他与一个师妹断绝了关系。”
“那个师妹应该是上次躺在青石台上的卓夭吧。”
“去去去,你们这些浅薄的市井小民,什么齐捷自杀,他啊是被……”眼前身着纹浪布衣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被魔魔化了!”
“你们可别不相信,我表弟就是在张员外那做管家的,他那消息最灵通。”
尽管那人将声音压的极低,但卓夭毕竟是练过武的人,谈话的声音一字不漏地映在脑海里。
“啊,什么,竟然是这样!啧啧,被魔魔化的人有几个是完好地活着回来的。”
“什么几个,被魔化的人时间长了,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她听闻心中一震,齐捷,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神仙!卓夭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现在能救齐捷的只有那两个人。她拎起裙摆,忍着痛向外跑去。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白梅林终于浮现在了眼前,她穿过那片林看着大门紧闭的别院。抿了抿唇,走上前急着敲了敲门。
当然,门没有开。卓夭望着了无动静的别院,他们是不在,还是不想见她?可齐捷怎么办?
卓夭向远处看了看,望见杏花楼上的白衣人,脚尖点上枝头,跃上前,踉跄扶过楼边的红木柱,面对近在咫尺的云柒,缓缓开口:“赤彦在哪?”
“回神界了,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她望着眼前人,拽紧了手,“找你也一样。”
杏花楼上静得出奇,外面已是白雪霏霏,如是杏花般落在露台上。这季节已快入春,现在下雪可谓甚是罕见。
这样僵持了许久,卓夭最终开口。
“那年,在这儿,我被亲人遗弃。”
“嗯。”云柒没有看她,漫不尽心地倚在露台边缘,外边的飞雪没有受阻的落在白袍上。
“从此,我变成了一个孤儿。”
“被人嫌弃,嘲讽,甚至在家受了气的孩子也到这儿来寻我出气。”
“我的第一个月就是这样过来的。”
“后来——面对的就是饥饿。”
“常常到路边捡烂菜为食,我不敢偷,每每看见偷东西的乞丐最终都会被打得很惨。”
“冬天,商贩就很少出来,实在受不了就以雪为食。”
“嗯。”
“最后我无力地倒在杏花楼上。那时我依稀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很害怕,以为又是那群找我出气的孩子。”
“那是一个孩子,但他没有打我。最后还带我回了青城。”
云柒垂下眼帘,望着外面的白雪,仍旧没有看她。
“堂主将他骂了一顿。要把我扔出去。”
“他地里跪了十天十夜。最后病入膏肓,仅仅只剩一口气。”
“后来,我便留了下来。”
“可同门的人看不起我,每餐吃不饱,晚上睡的时候便把我挤出去。”
“但那个小孩却每每护着我。”
“有一天,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地练功。”
“他说为了更好的保护我。”
卓夭看着云柒,他没有应声,只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坐在露台上。身上的白色,分不清是被雪覆盖,还是原本的白衣。
她闭上了眼,眼眶中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云柒!”
“齐捷出事了。”
“他被魔魔化。”
“所以……”
云柒转过头,面向卓夭:“所以你让我救他?”他嗤笑一声,冰冷的话语直入卓夭的身心。
“不可能。”
他的话语是那么的无情,犹如腊月的寒风将她包裹,又似那坚硬的钢刀将她心中的希望一层一层的打破。不留余地地打破!
卓夭的面容上扯出一丝笑,声音沙哑:“为什么?”
“宫不想救,仅此而已。”云柒神色淡然,言语冰冷。
“云柒,就算我求你。”卓夭站在原地,盯着眼前那人。见他仍然没有一丝动静,绝望的闭上了眼,“齐捷是我一生中最亲的人,即使是别人我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难道你从来没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没有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吗?”
“没有。”
卓夭深吸一口气。
“那好。”她转过身,不再看他,面露青涩,缓缓说道,“是我打扰了。”
她看着身后的白衣人执伞擦肩而过,伞间垂下的白纱遮住了他的脸庞,分不清神色。看着他最终消失在茫茫白雪间,没有回眸。心中怅然,齐捷,为何?为何如此……如此的绝望。她还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