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隆冬,这渊城的天气是越发的寒冷。
以往热闹的街道上此时只剩下个别支起货摊谋生的小贩以及寥寥可数的过路人。
然而城北的安平坊却是热闹非凡,其中醉、欢两巷尤为哗然。
欢巷末头,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由于正对着巷口,所以极其的显眼。
整座小楼都是用上好松木搭建而成,屋檐的四个角上都挂有刻着柳枝形状的铜铃铛。风一吹,叮叮作响。
二楼碉栏上挂满了红色的轻纱,隐约可以看见在廊道间行走的道道人影。不时传来的乐声余音袅袅,委婉连绵。
一楼门口两旁站满了姿色不一,搔首弄姿的女子。其中大多为十五六岁般的少女,梳着别致的发髻,戴着琳琅满目的发钗步摇,各有风味。
要说这相似之处也就是那暴露的衣着和眉目含情的娇媚之态了。
而此时,
“驾…噜…………”
本来空荡的大街上,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一辆由两匹枣红马拉着的马车,车轱辘滚在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驾车的车夫用厚棉布巾子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只余两只眼睛用于驾车。
街上的人也只看一眼就低下头或者转过身去,不再张望。
在琼蓝,马这种牲口可不是寻常百姓可以用的。用得了马车的人也当然是非富即贵的。
而在渊城,这天子脚下的皇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凡有出行马车未挂府邸牌者,为秘行。不可观,不可问,亦不可说。
说多或说错,有些后果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承受不起。
宽敞的马车内,小木桌上的香炉内散着
“述安贤弟,咱们这渊城比之你们南塞如何?”
说话的这位看着稍微年长些,头发用一根玉石簪子束在头顶。肤色与之其他两位显得稍微黑一些,一身暗紫色的长袍穿在身上倒也衬的他风流倜傥。
其他的两位也和他一样差不多的装扮,只是一位青衣,一位白衣罢了。
“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只是不知今日皓轩兄约我与梓里一同去往何处?”
名叫述安的青衣少年,放下手中的瓷盏,嘴角含笑的回答并反问道。一丝寒风在马车的颠簸下从厚厚的窗帘下找到一处缝隙钻了进来。
风把他额前散落的碎发轻轻吹起,一双大大的眼睛,一清如水。应着嘴角温和挑起的弧度,整张脸满满的都是好奇和期待。
蓝皓轩一怔,心中腹诽:这硕南王小世子还真是一副好样貌,那南塞长年风沙之地,尽能养出他这般如玉的脸皮。还真想摸上一把……
打散旖旎,蓝皓轩有意向沈述安那边倾身,隐晦的冲着他挑了挑眉毛说:“今日哥哥我带你们见识见识这渊城真正的乐趣!”
边说还边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这么冷的天,随身还带着折扇。
常梓里瞄了一眼他扇子上的山水图,呵……做作………
不一会,马车就慢慢的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
车夫系好缰绳,放下马凳后撩起幕帘恭敬的等待着车上的人下车。
“走走走!”
等车夫才刚揭开帘子,蓝皓轩迫不及待的下去了。
紧随其后的常梓里顺着蓝皓轩迫切的身姿及目光,顺利的看到了这座二层的小楼以及……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们………
好吧,常梓里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嫌弃。
虽然在淮北时,他也是出了名的纨绔。但是与之他纨绔之名并列的还有他的才气。
那里像这蓝皓轩这样,真真是实实在在,不带一点水分的。
“看来,这就是兄长说的乐趣!”
沈述安缓步走下马凳,余光看见车夫意欲过来搀扶的手。面带笑容温和的摆了摆手,道了句不必后,也走到了巷口。
“没错!咱们赶紧进去,不然等会连站的位置都没有!我先进去占个位置,你们稍后跟上哈!”
蓝皓轩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的率先向小楼走去。
“云间馆……”
常梓里带有一丝疑惑的念出大门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按理说,蓝皓轩这样的纨绔子弟,打小就混迹于这渊城之中。
什么样的没见过?怎么也不至于如此急色吧?莫非这里面有他的老相好?
“述安,走着!”
“好的。”
这云间馆只从外面看也没有什么,但是进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屋顶布满了彩色罗帐,雕梁画栋,香气缭绕,犹如人间仙境。
楼中央那个戏台,前后约有五丈之宽,有一人多高。而且其周围都被围栏围着,将看客与台子隔了开来。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追欢卖笑。
春娘眯着眼睛打量着门口进来的两人,她是这云间馆的老鸨,刚刚禄小世子上楼前特意嘱咐过他的两位朋友随后就到,想必就是这两位了。
“哎呦~两位贵人快快楼上请~~”
说着便扭着腰肢迎了上去。
“嗯~你怎知我俩是贵人呢?”
常梓里也在打量着跟前的人儿。身纤貌美,但身边却无一恩客周旋,看来不是普通要招揽客人的姑娘。
“咯咯咯~”
春娘摇着手中的合欢扇,掩嘴娇笑。
废话!跟禄世子一道的,能是寒酸穷苦之人吗?
“公子说笑了,轩公子已在二楼雅座等候两位~这便随春娘我一同过去吧~”
春娘媚眼一挑,娇笑着伸手去拉常梓里的衣袖。
“这位公子,这边请~~”
精致的抹胸被腰带紧紧的束在腰上,胸前的那两团被挤的呼之欲出。
面对眼前如此诱人的景色,常梓里顺势也搭上了人家的腰。即使是隔着轻纱,他也感受到了里面滑嫩的肌肤。
这渊城,还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而一旁的沈述安也只是睁着清澈的大眼沉默的看着,不出一言,与之一同上了楼。
馆内花园西侧有一栋单独的小楼,两层高,这是整个来云间馆里的人儿都想来地方,这也包括楼里的姑娘们。
在这里面住的只能是馆内最红的姑娘,能在里面留夜的非富即贵。
小楼内,红纱翩动。屏风后面的浴桶里,热水尚未凉透,还在慢慢的散发着水雾。
妆奁上的海棠镜内,隐约的透着两位女子的轮廓,一站一坐。
“姑娘的头发可真好!”
丫鬟知书用梳子整理着手中滑如绸缎的秀发,不由的感叹道。
听闻这话,欢笙放下手里拿着的黛条,笑着摸了摸耳边垂下的秀发。
“呵……千金一贴的方子,日日都用,再不好,冬姨不得把那如意楼给砸了~”
呢喃软绵的音色加上涟漪的语调,就是伺候欢笙这么多年的知书,听着也心中软做了一片。
“姑娘说的是。”
“冬姨那边怎么说??”
欢笙拿起镜前的一支金钗,拇指缓慢的在上面摩擦,肉眼可见钗上的海棠花,雕刻的栩栩如生。
可真好看………
“冬姨说,人已经来了。”
来了吗?呵……欢笙勾起嘴角,抬手将金钗插进了乌黑的云鬓间。
“姑娘今日可还要戴些别的?”
知书放下梳子,打开妆匣,侧身蹲下看向欢笙问着。姑娘就带一支钗,好像素净了些。
欢笙看了一眼后,笑而不语,借着知书的手缓慢起身,转头向外走去。
“不了,戴的多了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头青丝只取了前面一些,简单的挽了一个髻,剩下的都披散在身后。
房门前的两个小丫鬟连忙打开门,随侍身后。
一行人向着主楼大堂走去。
戏台上的舞姬们,终在一曲结束后陆续退场。
“来了,来了!”
蓝皓轩激动的半个身子都趴到了栏杆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楼下的戏台。
而美人在怀的常梓里也一幅兴致勃然的样子,他倒是要看看打从坐下,众人口中一直所说的婀娜多姿,风华绝代,惊为天人的女子。
云间馆第一头牌----欢笙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安静坐在对面的沈述安,揽袖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往里面吹了口气,清幽的汤色顿时漫延开来,看这茶色应是今年的第一批春茶。
入口微苦青涩,但缓缓滑过喉咙时,又有一丝清甜回荡在唇齿之间。
再一品,嘴里好像又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只能再喝一口继续回味。
此茶,会上瘾。
沈述安嘴角含笑,眼里面上尽是满意欢喜之色。
而依偎在常梓里怀里的春娘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沈述安身上的目光,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剥起了橘子。
这样貌倒是极好,只是这周身稚嫩之气还未退散。
也不知是谁家府上的公子,想必是出来见见“世面”的吧!
楼下的丝竹乐声不断。
二楼两边被屏风阻隔而空出来的地方,原先漆黑一片,现在突然燃起了红烛。
随着细碎的银铃声,一位女子的身形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步止,铃静。
全场静的好像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常梓里惊讶的瞪圆了双眼,而沈述安的眼里也出现了一丝的愕然之色。
一头乌发黑如绸缎,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绯红色的舞裙穿在身上,肤色胜雪,腰肢纤细,露出的一双皓腕上,各带着一只赤金镯子。
虽然她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但是就那双清丽淡然的双眸,就足以让人挪不开眼。
沈述安不动声色的搁下茶盏,在这染缸似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点清亮。
琴声骤起,欢笙抓起栏杆上的红绸一跃而下。伴着着楼里一片片的欢呼和惊叹声,她脚尖点地,轻盈的落在台上。
清脆的铃声伴着她细碎的舞步,时疾时缓,翩翩而动。
绯色的长袖划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弧度,身下的长裙在一连串的旋转中铺散开来。
裙面上零星的暗纹此时也连成了一朵朵的海棠花,与她头上的那支金钗相得映彰。
一双眼,欲语还休。
一段舞,风情万种。
最后一个的飞燕踢结束了整段舞蹈。
“叮…”金属落地的声音。
可能是动作有些大,头上的金钗应声而落。梳起的那撮青丝一泻而下,翩然落幕。
台上的欢笙看似有些奇怪,怔怔的看着地上的金钗,原本清亮的眼中此刻满是落寞。
一直候在台下的龟公见状,立即带着四名杂役上了台,同时欢笙也被侍女扶了下去。
而掉落的那支钗却无人去捡。
没有人会去关心这个,因为接下来就是竞价环节了!
价高者,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