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女孩吃完面条，我还是没等到陆礼回来。

既如此，探探小女孩口风也好，于是开口问道，“还没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晓玉。”

她说的模糊，我听得不真切：小鱼？小雨？小玉？呃，差不多这么个意思吧。

忽略具体写法，我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八岁了。”眼神里有些困惑，但还是掰着指头乖乖回答了我的问题。

“家里就你和奶奶两个人吗？”我状似无意地和她谈着。

“嗯。”她顿了下，眼神有些暗淡，“奶奶说，我娘生下我就去世了。”

“唔。”我愣了一下，放弃了继续追问，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就只蹦出一句，“你奶奶一定会来找你的。”

两人似乎失去了没有吃面时候的热乎劲，显得有些尴尬。

起先，我还精神抖擞满怀戒备，但看着小女孩没有什么动静乖乖坐在椅子上，便也放松了警惕，索性继续掏出话本看看。

“姐姐在看什么？”大概是坐着无聊，小女孩出声问道。

“古书。”我面不改色。

“哦。”小女孩低头沉思了一会。“姐姐可以教我读书吗？我......想读书。”

“你可识字？”

“奶奶教我学过几个字。”

眼底的求知欲太过耀眼，我瞧了瞧手上的话本——“嗯，可以啊。”

“真的！谢谢姐姐！”小女孩正要凑过来，我顺势带着本子站起，拉过她往书桌走去。“姐姐手里的书太深奥了，教你几首诗歌吧。”

小女孩满是感激，忙不迭道谢。

虽说自己有时胡闹，但总归是个知书达礼的闺阁小姐，呃，至少曾经是，笔上功夫自然不差，只是肚中墨水太多，一时之间陷入迷茫。我琢磨着，教她什么诗好呢？

“腊梅不觉冬冷，游人却念春暖。遍览奇山怪水，方觉居乡心安。”

“什么？”

没想到自己不自觉地念了出来，摇摇头，怎么竟有几分深闺怨妇的感觉？

“没什么。姐姐教你简单的吧。”我撇开奇奇怪怪的念头，思来想去还是写下了夫子最早教的那首《静夜思》。

她很是高兴地念了一下午“举头望明月”。

吱呀——陆礼开了门。

“如何？”我看着陆礼进来，忙问。

陆礼摇摇头，显然没有在周围找到可疑的人。

我叹了口气，“也好，至少说明她应该没问题。”

陆礼看了眼，“小女孩做标记本领倒是不错。”

“处理了？”

“嗯。”

“应该是采药人的习惯吧，应该再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说不忐忑是假的，但我和陆礼都宁愿先相信孩子天真。

好在，没过多久，小红他们回来了。

只是神色略微怪异。

我招招手，问：“怎么了？”

小红凑近我的耳边说，“刚刚回来时，碰到一个老人家，哭哭啼啼的。”

我和陆礼对视了一眼，陆礼也凑了过来。

“像是在找人吗？”

小红想了想，“不知道，不过她倒是一直喊着小鱼还是小玉来着，大概是采药的，还背着竹筐。”

描述高度相似，我估摸着就是小女孩的奶奶。果不其然，下一刻就有人敲门。

“谁啊？”小红喊了声。

“咚咚咚。”回应的还是敲门声。

“你先别急，等我先去看看。”说罢，陆礼飞上屋檐瞧了瞧，而后回到院子里。

“是个老人家，开吧。”陆礼对我说着，点头示意小红可以开门，我跟着走上前。

老人家大概是不抱希望地敲门，门外那张脸憔悴不堪，哭过以后的双眼通红。

“姑娘，叨扰，可曾......”老人家大概累极了，说话断断续续。

未曾说完，小女孩就扑了过来，“奶奶！”

“晓玉？！”老奶奶弯下身子放下竹筐，一把搂住小女孩，好一会儿才拉着小女孩站起身来，不似之前的疲惫之态，眼里充满感激，拉住我的手重复着，“多谢二位！多谢二位！”

纵然知道失而复得确实是件值得激动的事情，但太过感怀，我却有些承受不住，打着马哈哈，默默抽出自己的手，“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借此掩饰自己的感性。

倒是小红机敏，瞧着老人家的疲惫之态劝道，“寻了一天，要不留下来用点晚膳？”

陆礼回头看了眼小红，正想开口劝离，小女孩已经一口应答了下来，“哥哥姐姐对我都可好了，奶奶也歇歇吧，都是我不好，让奶奶找了半天。”

我瞧着这场景，一时之间居然分辨不出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好在老人家还算识得大体，奶奶拍了拍晓玉的头，道，“晓玉，不能叨扰人家，奶奶曾经教你的都忘了吗？”而后对我们歉意地笑着。

目送他们远去，老人家却忽的踉跄了下，险些撞上树干。

“奶奶......”

听着小女孩的声音，自己又心软了一下。自己对自己默默叹了口气，“老人家”。

“要不您就留下来吃点吧，刚好我们也要开饭，不过添副碗筷的功夫，不碍事。”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再把她们强行赶走也不是那么回事。

“麻烦姑娘了。”

“谢谢姐姐！”

其实菜还是那么几个菜，只是有了小孩子的存在，叽叽喳喳也热闹了起来。

“糯米藕诶！”晓玉兴奋得不行，连忙夹了一块到奶奶的碗里。

“姐姐，你也吃！”

我看着碗里莫名其妙多了的藕片，第一次和陌生人同桌，居然是这种滋味，觉得十分新鲜，便也伸手给晓玉夹了一块红烧肉，“喏，吃肉。”

“谢谢姐姐！”晓玉欢欢喜喜地吃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这样的烟火气许久未见了。我心下感慨。

当然，感动归感动，自己多年的洁癖还是顽固存在，所以，到最后也没有吃下那个藕片。

饭后，天色终于昏黄。

陆礼派了两个护卫送走了老人家和小女孩，别院里渐渐安静下来。

“还好。”我很高兴，虽然冒险，但做了好事，枯燥的别院生活总归有了些乐趣。

陆礼也舒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