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离开后，我就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燥热依旧，酷暑难消，屋子里静的要命，熏香还是那样浓烈，让人久久无法入睡。陆礼已经出征近一月有余。正值酷暑，天气炎热，厚厚的盔甲是作战的必备，想来更是难受。我叹着气，北川。为何要在这样的时候入侵呢？这样炎热，这样令人烦躁的季节。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争更是苦。

我望着窗外，正是十六，月明星稀。

却不知怎的想到了嫦娥偷灵药的故事。她在月宫，大抵比自己还痛苦些。

战事这样紧急吗？秦相竟如此不管不顾闯入，可明明顾澜在我面前并未表现出对等的焦虑。陆礼何时能凯旋归来？明明一直在打胜仗，为何久久不能逼退敌军？那些北川人，那么多的北川人！

越想越烦躁，左右是睡不着了，我起身点了蜡烛，坐在案前琢磨起来。都说写字静心，磨墨尝试，可见到歪歪扭扭的字，却越觉浮躁。

“芸娘。”我得不到的消息，想不明白的点，只有找旁人来问问，而芸娘是顾澜的乳母，也是我目前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

“娘娘？芸娘在的。”芸娘应声而入。

“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揉乱了写着字的宣纸，丢掷在一旁。

“娘娘指的是什么？”芸娘柔声问道。捡起纸团，看到里面写着的字。

“北……”我正想细问北川的作战信息，外头却突然灯火通明。一群侍卫吵吵嚷嚷，靴子踏地声振聋发聩。

队伍中有人嘟囔着，“真晦气。”

“这大半夜的，皇上居然也能想起她。偏偏这人还真的就死在里面了。”

“是啊，身体还热乎着，看样子才死了不久。”

“唉，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自尽也未必不可能啊。”

“这暴毙的模样，不像。”

最后接话大概是个头头，沉声喝着，“得了得了，这儿什么地方，头一天当差？都少说几句。”

“芙蓉阁！这个人，和......”有人陡然提声，惊呼。

“住嘴！”头头厉声呵斥，我听见清脆的掌掴声。

我听得发懵，这大半夜的还有什么事？宫里居然死人了？是谁？为什么提到芙蓉阁？

芸娘在我旁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见我不答，便以为我问的是这事。为我拢了拢衣襟，安慰道，“娘娘莫怕，奴婢去瞧瞧。”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我和衣坐在桌前，细细思忖起来，秦钟才找了顾澜，顾澜就大晚上的找人，那八九不离十是和秦钟有关联。在宫里的人，有谁值得这样大的阵仗？后宫里的女子，也会和战场上的事情关联？最多是家族有人出征吧。何苦这般紧急？似乎方才还提到......死了？是谁？我想不到，胡乱猜测着。想着想着，更加心生怀疑，这样的深夜，秦钟亲自赶来递送八百里加急，战事真的如同顾澜所说那样平稳进步吗？明明人数相差如此悬殊，却能始终打赢胜仗。顾澜告诉我的消息都太过于美好，我不得不怀疑。

房门又被轻轻合拢，带着深夜的露水，芸娘唤着我。

“娘娘。”

“娘娘。”

“啊，我想得出神了，连芸娘回来都不曾察觉。”我敛了敛神，问着，“如何？可知道抬走的是谁？”

芸娘点点头，神色颇为惋惜，说，“这人，确实与娘娘很熟。”

“很熟？”这后宫里我认识的人是不少，可要说熟，倒真的没有什么人。如果说虚情假意也算的话，锦绣阁那位倒是一个。

“沈绣锦？”我不确定地猜着，可她又与前线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陆礼在后宫勾搭了这位锦绣姑娘，被秦相知晓了？这样的念头当然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象，说出去，别人怕是要把我当疯子。让陆礼知道，恐怕也要反驳一声，“这是瞧不起小爷？”唉，我居然还能胡思乱想。

芸娘摇摇头道：“娘娘，是小红。”

“小红？”我不解，这宫里也有太多同名之人。

“和娘娘一同从宫外回来的那位。”芸娘提醒着。

“是她？”我微愣。

小红？对了，这个在别院陪了自己半年的人，自己从未看清的人，自从自己被顾澜带回宫里，自己确实不曾见过她了。此前还以为她被带回了陆府，原来竟是被安置在宫墙之内吗？不过想来也是，出卖了我的信息，背叛了陆礼，她当然不可能回陆府。于顾澜有功，在宫里当差也是说得过去。

只是，那样鲜活的生命，从前还挽着我上山下厨的人，如今，居然死了？

“她是在宫里？”

“是，洗衣房里的浣衣婢女。”芸娘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此前未提起的，如今也都如实说了。

我心下惋惜，那么她为顾澜卖命的价值是什么呢？

“是，死了？”

“是。奴婢方才问了当差的守卫，正要往承乾殿方向去。”芸娘细细说道，想到了什么，身子抖了一下，“死得极其可怖。”

我叹气，对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复杂得难以描述，遂抬头问芸娘，“陛下已经知道了？”

“应该是。秦相离开承乾殿时，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过原本只是让李公公去找了小红来，岂料刚到那里，就发现小红已经上吊白绫了。但究竟是否真的上吊自尽，也全然未可知。”

小红，我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自己曾经信赖过的人。秦钟到底和顾澜说了什么？一个小小的婢女为何能引得顾澜暴怒？她是真的自尽还是被杀？她的身上又有什么秘密，居然能和前朝战争牵连？

我想不通，但可以肯定，她绝对是一个有手段的女子，被陆礼当作心腹，也得到顾澜的青睐。

“娘娘莫要悲伤。”芸娘见我怔怔的模样，以为我是思及从前别院的时光，劝慰道，“要不娘娘左右也无法入睡，不如去承乾殿瞧瞧？也好安慰安慰陛下。”

我其实没有悲伤，但我此刻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毕竟自己也想弄明白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