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诚挚地给林暮道了歉,林暮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还是原谅了他。只不过,两人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变了,那裂痕出现了可能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那,别闹脾气了,跟哥哥回去吧。”见林暮脸色转好,林深当下问道。
林暮:“不会我回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吧?”
林深挑了挑眉:“怎么可能?你见哥哥什么时候限制过你的自由。”
林深说的一脸正经,林暮便也将信将疑地说道:“我就是去见见温老师和温叔叔温夫人,见完我就要走。”
“好。”林深一口应着,表情有些许的失望,“不过你回去以后都不打算见见父亲吗?你走了以后,他一直在念叨着你。”
说到林正允,林暮心里一阵复杂。不知道当他得知安茶这么多年就在离他几十里外的地方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回去再说吧。”林暮说着,就绕过林深坐上了车。不过当她看到街道两旁诚惶诚恐的人们时,又把头探出来喊道:“大家不用担心,吸血鬼不会靠近这里的,不过也请大家做好必要的防范。”
喊完以后,林暮就重新坐好。林深也当即上了车,开车离开。
路上,林暮专心看着外面的景色,而林深则是一面瞟着她,一面看着路。
林深:“怎么跟哥哥连话都不说了”
林暮生硬地回答道:“说什么?”
林深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们可什么都能聊的来。”
林暮没有回答。
林深又自顾自地问道:“所以,公爵府烧了的事情,也跟你有关吧。”
林暮:“有关,但不是我做的,也不是吸血鬼做的。”
林深:“那就是苏有晨做的?”
林暮:“嗯,不过他还是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公爵府地下埋了地雷,还挖了地道。”
林深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淡地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林暮震惊地转头看向他。
林深:“嗯。这是父亲早期的布置,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苏有晨给用了。”
林暮:“是他布置的?所以他早就对今天做了准备是吗?”
林深深吸一口气:“是。”
林暮叹了口气,重新坐好,看向前方。
哪有什么被迫反抗,其实一切都是早就谋划好的。而她被软禁一事,不过也就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心情复杂地坐了一路后,林暮就跟着林深回到了安城。进城以后,林深就直接把车开到了军部大本营。
林暮见状,不禁问道:“为什么不去找温老师他们一家?”
林深叹了口气,停好车以后转过身看向林暮,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叛逆的妹妹:“还真的不准备先去见见父亲吗?父亲他很想你。”
看着林深这样无奈的眼神,林暮终是心软了,点头道:“好吧。”
下车后,林暮就跟在林深身后,走到了林正允的厅室前。
“一会进去以后,别跟爸爸吵架了,好好跟他聊一聊吧。”开门前,林深对林暮嘱咐了一句。
“嗯。”林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推门进去。
林正允坐在办公桌前,发觉有人进来,先是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但当他看到来的人是林暮后,就微微愣住了。
林暮走进来关上门,远远地看着林正允。
“回来啦。”林正允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林暮看了觉得有些心酸。
“嗯。”林暮低下头,不忍心再去看林正允的微笑和白发。
“干吗站那么远,过来坐。”林正允从桌前起身,走到林暮面前,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坐下以后,林正允依旧没有松开林暮的手,而是出神地望着林暮的手,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爸爸对不起你啊。”林正允细细摩挲着林暮手上的茧,满头的白发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颓败。
“您没有对不起我。”林暮任林正允捧着自己的手,扭头看向他苍老的侧颜。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苏镇见面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如今除去满头的白发,他脸上还生出了那么多曲折的皱纹,短短两年时间就老了那么多。
即便她心里对他有再多的不满,此刻也被他这幅苍颓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忍。
林暮:“您知道吗?我见到母亲了。”
“什么?”林正允倏地抬头,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在哪里见到她的?你见到的真的是她吗?”
“是她。”林暮垂眸,把手从林正允手里抽出来,眼中已经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泪光,“这么多年来,她其实就在离您几十里以外的地方。”
“离我几十里外的地方?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正允的眼神有些恍惚了。
林暮:“在公爵府外面的荒林里,有一处很难被察觉的入口。从那入口进去有一座木头搭的小楼,我母亲这二十年来,就被关在那里。”
听完林暮的这一番话,林正允陷入了深深的震惊当中:“所以,她当年根本就不有死,而是被关起来了。”
林暮:“是。”
林正允:“是谁关的她?是官淑吗?”
林暮:“是。而且她和苏有晨,在当时就已经有染了。关我母亲的事,也是苏有晨帮她做的。”
林正允的呼吸声渐渐粗重了起来,手也攥的越来越紧,眼神里射出了狠辣仇恨的光:“这个贱女人!这个贱女人!!!来日我打进都城,一定要先杀了这一对狗男女!”
林暮坐在一旁,看着他愤愤不平,心里并没有多大波澜:“官淑已经死了,林汐也死了,只有苏有晨逃了。”
林正允转过身来,问道:“所以公爵府被烧的事情,是你做的?”
林暮:“不是我,是苏有晨。是他触发了地雷,炸死了林汐和官淑,也炸毁了整个公爵府。”
“苏有晨。”林正允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我养了他那么多年,到头来他却是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林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正允愤怒。愤怒现在对她而言,已经是无用的东西了。
“那你母亲呢?你母亲现在在哪?”林正允又拽着林暮的手急切地问道。
林暮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她死了。”
“什么?”林暮感觉林正允的手又猛地攥紧了,“她她怎么死了”
林暮:“我当时正在被通缉,在都城里逃跑。后来出路都被军队堵死了,他们拿我以前朋友、拿白意白栀的命威胁我,我就冲出去了。但母亲并没有按我说的那样去逃跑,而是追着我出来了。后来她因为阻碍那个长官对我开枪,就被他打死了。”
林正允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也越来越愤恨,到最后眼眶也红了一圈,低头不语。
“不过那个长官后来也被我打死了,那天在的士兵也都死在了苏有晨的手里。现在就只剩苏有晨了。”林暮靠着沙发背,平静地说着,眼神中却有着冷漠的杀意。
林正允苍老的手抓着他的白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低沉而悲愤的情绪中。
林暮看着他的侧影,仿佛看到他脑中正在回想着过去和安茶的岁月,也为自己的不知不觉和无能为力深深痛苦着。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这也只能加深他的遗憾。
见他半晌都没从情绪中缓出来,林暮抬起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而后就起身准备离开。
林正允却是急忙拽住了她的手。
“小暮,你还要走吗?”林正允此刻的声音听起来竟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
林暮心里虽然不忍,但还是答道:“嗯。”
林正允:“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情怨恨爸爸吗?”
林暮:“谈不上怨恨,就是无法理解,也无法继续为您效力。”
林正允:“如果爸爸认错,你可以留下来吗?爸爸已经再一次失去了你母亲,不能再一次失去你了。”
林暮:“我需要的不是您认错,而是打心眼里观念的改变。人命不分高低贵贱,既然您为失去我母亲感到痛苦,您就应该能感受到当初那些难民心里有多绝望。”
说完,林暮就轻轻挣开了林正允的手,迈步朝外面走去。
出去以后,林暮看到林深正站在走廊的窗前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林暮叫了一声,朝他走去。
林深回过身,见林暮面无表情,不禁问道:“跟父亲谈的怎么样?没吵架吧?”
林暮摇摇头:“没吵架,但也不怎么样。”
林深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看着林暮。
林暮:“现在带我去找温老师他们吧。”
闻言,林深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而后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我刚刚得知,温含他们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林暮皱着眉头问道。
林深:“在我去找你的时候,他们来找了父亲,大吵过一架以后,又离开了。”
林暮:“又离开了?那他们去哪了”
林深叹了口气:“不知道。可能是回平城,也可能是去都城,还有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总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林暮泄气般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从前她以为的家已经不再是她想象中的家,她仿佛依旧无处可去。
片刻后,林暮道:“那我还是先回平城吧。”
说完,林暮就准备转身离开,林深急忙拉住了她:“你干吗回平城啊?我和父亲都在这里,这里才是你的家。”
林暮疲惫地摇了摇头,道:“不,自从姥姥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家。”
林深双手搭在林暮的肩膀上,无力地长叹一声:“小暮,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和父亲有诸多不满。但你要明白,我和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也许父亲当时的做法是过激了一些,但他是安城之主,是卡其族军队的领头者,他要面对的是复杂的情况,他要考虑很多东西。有时候选择善良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林暮:“可既然不容易,那就不要去做选择啊。为什么要选择杀了他们呢?如果不能接纳他们,那就为他们另寻一个安身之所啊。”
林深:“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林暮:“是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我做到了啊。既然我一个人都能做到,你们为什么会做不到?从来就没有什么容易不容易,只有想做和不想做罢了。”
林深:“可在你这个位置,和在父亲那个位置是不一样的。你大可以为他们找一个避难之所,可一旦父亲这么做了,会有多少人涌来?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如果所有人都要因为这里安全就涌来这里的话,我们的负担会有多重?”
林暮:“可你们不是想把王室取而代之、统治天下吗?如果你们连这一部分人的生死和温饱都顾及不了,如何去统治更多的人?”
林深:“现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如果我们坐拥天下之力,自然能顾及到他们的生死和温饱。”
林暮摇摇头,不想再与他争辩下去了:“你们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才能统治天下,只是在为了你们想象中的权力和地位狂热。像你们这样不顾民心的人,即便有一天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也很快就会被取而代之。”
许是林暮话说的重了,又许是被戳到了痛点,林深神色一冷,说话时已经没有了耐心:“林暮,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所以很多事情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但这不意味着你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你不过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人,根本没经历过多少事情,不要以为你会比我和父亲懂的更多。”
林深这么一说,林暮也就彻底地无语了,摇了摇头就转身离开。
而走廊里值守的士兵则是举枪拦下了她。见到这幅情状,林暮转过身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扣下我的吗?”
林深:“外面那么危险,你还想去哪?”
林暮:“去哪都好,去哪都会比这里自在。”
“林暮!”林深似是有些忍无可忍,朝林暮大喊了一声。
林暮心里也颇为不爽,正准备和林深继续争辩之时,一旁的厅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动。
林暮和林深对视一眼,同时朝厅室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