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不及你

“我爹……”

二丫才四岁，很多事情都不懂，她只知道宋二妞和奶奶，大伯母不一样，会听他说话，关心她，还会给他买好吃的。她觉得宋二妞是好人，所以可以很放心的和他说家里的事情。

但是大丫今年八岁了，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眼见二丫越说越多，赶紧阻止，“没有，奶奶和大伯母，二伯母对我们很好。小姨，我们走吧。”

大丫拉着二丫，一边走一边低头和二丫小声嘀咕着什么，二丫要反驳的时候，大丫立刻捂住她的罪。宋二妞也有过小时候，当然知道大丫想干什么，只是……

王家重男轻女，先前，宋大妞还能生育，王家就能这么对待她，这次要是知道宋大妞彻底不能生了，那岂不是……不行，王家的问题必须解决。

“大丫，二丫你们等一下。”

两人乖巧的停下，“小姨怎么了？”

宋二妞拉着两人走到一旁的空地，蹲下身子，仔细的帮大丫理了理头发，大丫长得随宋大妞，清秀，可人，懂事又乖巧，要是换做她那个时代，一定很有福气……

“大丫，二丫，你们想让娘亲过的开心吗？想每天都看着你娘亲被奶奶和大伯母，二伯母欺负吗？”

“小姨……”到底是个孩子，不管平时多坚强，只要一想到床，奄奄一息的娘亲，大丫，二丫立刻红了眼眶，“小姨，我娘说了，我们是因为没有弟弟才被欺负的，等我们有弟弟就好了……”

“胡说，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齐心协力做事。你娘这么想，你奶奶这么做都是不对的。”

大丫和二丫年纪还小，不太明白宋二妞的话，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宋二妞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明白继续说道，“你娘是怎么摔倒的，还有，这两天你奶奶有没有特意给你娘吃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不对劲？你们好好想想？”

“没有，娘每天都要干很多事情，有时候我们都要睡觉了娘还在忙……”大丫说道宋大妞眼里都是泪水，“我想去帮娘，娘每次都说不用，说她能做……小姨，其实我知道，我娘可累了。”

“娘，累……”二丫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重复大丫的话。

宋二妞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大丫，你放心，你娘受的这些罪和委屈，今天小姨都会给他讨个公道，现在，你和二丫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们家最近谁反常一些，你娘到底是怎么摔倒的，还有，你娘小产以后，又是谁第一个站出来不准你娘去看大夫的。”

“我娘是昨天下午做饭的时候摔倒的，当时我和二丫都在屋里，没看到。不过我们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大伯母站在窗户那边在往外看，她看到我们出来就退回去了。”

“那她有出来帮忙吗？”

“没有，是我和二丫看到娘流了好多血，又哭又喊他们才出来的。后来是我爹回来把我娘抱到床，又去叫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大丫想到什么，“笑意，我好像想起来了，那天早，大伯母说身体不舒服，把他的野菜饼子给了娘，娘可感谢大伯母了……”

宋二妞心里一紧，“你娘吃了她的饼子，下午摔倒的时候，她又在？”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再想想王大夫的话，宋二妞只觉得背脊发凉。如果是巧合，那只能怪大姐命不好，可要是人为，王家就太不是人了，把大姐当牛做马使唤了八年，现在大姐坏了身孕，他们既然下这样的狠手，简直禽兽不如。

“小姨，怎么了，是大丫说错什么了吗？”大丫害怕的看着宋二妞，那模样，一看就是长时间被吓出来的。

“小姨没事，小姨是心疼你们娘三。”宋二妞抱抱两个孩子，见天色不早了，赶紧拉着两个孩子回了医馆。宋大郎已经宋大妞抱牛车了，这会在帮宋大妞盖被子。见他们三个回来，憨憨的笑了。

“小妹，大妹醒了。”

“姐醒了？”宋二妞拉着两个孩子跑过来，果然看到宋大妞在找她们，“姐，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们。”

“小妹，我没事，就是睡的久了一点。”宋大妞从小就勤快，能干，身体强壮，长这么大没怎么生过病，这一次醒来也只是觉得累，所以根本没当一回事。加宋大郎也没细说，她就更没在意。

宋二妞本来就怨恨王家人，见宋大妞这般，越发生气，“什么没事，要不是我和大哥今天来了，你现在说不定都去找爹娘了。”

宋大郎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劝宋二妞，更不知道怎么开导宋大妞，干脆专心赶牛车。回去的路，宋二妞数落了宋大妞一路，“姐，我怀疑这件事情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害你小产的，等下回去你什么也别说，都听我的，我帮你报仇。”

“小妹，你说我以后都不能再生了，可是真的？”宋大妞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她。宋二妞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宋大妞来说就相当于是晴天霹雳，一时半会根本接受不了，有心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姐……”

“小妹，那可是三十两银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三十两，你不应该救我的。”宋大妞突然说了一句。宋二妞本来还有些心疼她，一听这话，当场发火了，“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但是性命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你放心，我不要你还。不过这个钱，我必须让王家吐出来。”

“算了，我婆婆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吵不过他的，小妹，姐姐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我坏你自己的名声……”

“姐，我们是亲姐妹，你难道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委屈，却什么都不做？”宋二妞劝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难道不心疼两个孩子，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以王家的作为，你觉得，这次以后，你们娘三在王家还有活路吗？”

宋二妞知道这话不好听，但是这是事实，所以在王大夫诊断宋大妞再不能有孕之后她就决定，帮宋大妞分家。让他们一家分出来，不然就和离，总之，她绝对不会让宋大妞带着孩子再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姐，从这里到回去还有一段路，你好好想想，要么分家，要么和离。你必须选一个。”

“小妹……”多日不见，宋大妞觉得宋二妞变了，以前宋二妞虽然也缠着她，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让他买东西给她，却从来没主动关心过他，但是今天，她真真切切感受的到她的关心与心疼。只是……一个女子和离，要惹来多少风言风语，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顾及两个孩子。

至于分家……她婆婆怎么可能同意。

“姐，你只关做决定，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

大丫坐在宋大妞边，看着宋二妞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有些心动，“娘……小姨可厉害了，刚刚小姨还推了奶奶，奶奶都没敢还手。娘，大丫相信小姨，小姨肯定能帮咱们的。娘，大丫不想让你这么累了。小姨说了，咱们有了自己的家，娘就可以不用那么累。娘，咱们试试吧。”

“娘，试试。”二丫跟着附和。

宋大妞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如今看着两个女儿，她突然有了决定，“那……试试吧。”

此时，王家大门口，王老婆子坐在大门口，一边哭一边骂，王田蹲在大树底下，双手抱头，一身颓废。

“这天底下哪有儿媳妇欺负婆婆的，还带着娘家人一块门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我不活了。老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看着你娘被人欺负，连个屁都不会放……”

“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好不容易给他娶了个媳妇，成亲八年，就生了两个赔钱货，现在好不容易怀孕了，还蠢得连个孩子都留不住，一个乡下人，小产还这么金贵，非要去镇看大夫……”

“乡亲们，你们可要给我老婆子做主啊，这样的儿媳妇，我们王家可要不起……”

王老婆子可是王家村有名的泼妇，可以说，整个王家村都没有对手。往老婆子这么一闹，大家都开始替宋大妞担心，王家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王家苛待三儿媳妇的事情几乎整个村子都知道，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最多是在背后说说。

昨天宋大妞小产又大出血，昏迷不醒，王田叫了村里的赤脚大夫，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今天早王田请村里人往宋家村捎话，村里也有传言，所以王家这次是什么情况，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清楚的，不过是没人与王婆子说罢了。

宋大郎赶着牛车回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下意识询问宋二妞，“小妹，这……”

王老婆子叫骂的那么大声，宋二妞早就听到了，刚才只是懒得搭理罢了。这会见躲不过，示意宋大郎把牛车赶过去。

“小妹，别……我婆婆可厉害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宋大妞担心宋二妞吃亏，赶紧劝阻。

宋二妞皎洁一笑，“是不是对手，比比就知道了。”宋二妞站起身，一个起跳下了牛车。大丫害怕的去拉宋二妞的手，“小姨……”

“不怕，小姨可厉害了，不会有事的。”

宋二妞给宋大郎开道，故意将牛车赶到人群中间，等村民将牛车和王婆子围在中间后，宋二妞走了过去，“婶子这是担心我姐姐有事，特意给姐姐祈福呢？”宋二妞睁着眼睛说瞎话，“婶子真是有心了，或许是婶子的诚意感动了老天，我大姐现在没事了，婶子也赶紧起来吧。”

“宋二妞，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大姐呢，既然都好了，还在牛车装死给谁看呢，赶紧滚下来，没听到猪圈里的猪在叫？鸡也该喂了，哼，你害死了我们老王家的孙子，老婆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拿起桥来了。”

宋大妞挣扎着要起身，大丫用力阻止，“娘，咱们答应过小姨的，你不能现在起来。”

“可是你奶奶……”

“有小姨呢，大丫相信小姨。”大丫帮宋大妞盖好被子，不管她怎么说也不准她起来。

宋二妞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挡下就被王老婆子气笑了，“本来我还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再怎么说我姐姐也是老王家的媳妇，今天的事情，咱们可以关起门来解决，但是看婶子这样肯定是不愿意了，那正好，咱们不如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昨天我姐姐突然摔倒和小产的事情说一说。”

宋二妞看了一眼四周，视线在经过王家大儿媳妇赵氏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赵氏不知道宋二妞是什么意思，眼底闪过一抹不满。

“宋二妞，这是我们王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

“我姐都要被你们王家害死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插不得手？”宋二妞眯着眼睛，邪魅一笑，“也行，如果你们要是介意，我可以报官，让官府来调查此事，总之，我姐姐小产的事情，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怎么敢把我姐姐留在这里。”

“宋二妞，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姐姐小产是她蠢，你问问，这村里那个妇人怀孕不做事的，怎么就他做个饭都能把孩子摔掉？我们都还没说他呢，她到是先叫起冤枉来了。”

儿媳妇陈氏不满的嘀咕了两句，边，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赵氏突然没了声音，双眼直直的盯着宋二妞，心里开始升起不好的预测。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我也希望是我胡说，毕竟我大姐给这个家当牛做马了八年，就是养一条够都有点感情了，你们却能对她这么狠心……”宋二妞此时眼底都是恨意，一步步前，快到走到赵氏跟前时，突然话锋急转，“对了，这是我大姐刚才看病的药方，一共加起来是三十两银子，我也不多要，你们给四十两把，剩下那十两是给我姐姐调养身子用的。”

“什么？四十两？”王老婆子已经顾不做戏了，一蹦三尺高，“她以为她是谁啊，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赔钱货，她的命都不值四十两……”

“婶子，我劝你说话最好慎重一点，你也有女儿，若是今天她的婆家这么说他，你会答应？”宋二妞冷声呵斥，“你们王家别觉得我们兄妹没了爹娘就好欺负了，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我宋二妞在，谁都别想欺负我姐姐一分汗毛。今天这个银子，你们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真是笑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我们王家指手画脚，老大，老二，给我把这个人打出去……”

王老婆子喊来王家兄弟，王田见情形不对，赶紧过来劝架，“大哥，二哥，算了，孩子小姨也是为了大妞，再说娘也是在气头……”

“老三，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没听到你小姨子刚才怎么数落咱娘吗？你不心疼，我和大哥可心疼。”

“就是，老三，你要是不帮忙就别在一边瞎耽误工夫。”王老大一把将王田推开，撸着袖子就要去打宋二妞，宋二妞站在原地，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围观的百姓有些担心宋二妞，老人看不下去王家兄弟欺负人，站出来帮宋二妞求情，“王老婆子，差不多行了，老三媳妇这次受了罪，人家姑娘也是担心她姐姐，说两句不中听的，你不高兴听不听就是，怎么还能让你儿子打人……”

“是啊，吓唬吓唬算了……”

王老婆子可不干，“这有你们什么事情，老娘的儿子，老娘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妹……”

“小姨……”

就在众人都替宋二妞捏一把冷汗时，只见宋二妞一个闪躲，紧接着一人一拳，随后王家兄弟就倒在了地。宋二妞打完一脸嫌弃的拍了拍手，“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

“你……”王老婆子和众人好半天才缓过神，皆是一脸不敢置信，“你竟然敢跑到我们王家撒野，正当我们王家没人了，老大，去叫你们的叔叔伯伯去，今天老娘还不信……”

“婶子，你要是再拖延时间，我可就真的报官了。不过如果你非要争个输赢，等我姐姐的事情说清楚了，我随时奉陪。”宋二妞见王老婆子是个混的，思量之后看向众人，“那位能帮我请下王家村的族长，等下的事情，还是族长在比较好。”

“我去吧。我家就挨着族长家。”一个汉子说完跑走。

王老婆子气愤，警惕的看着宋二妞，“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等下就知道了。”宋二妞扭头给宋大妞做了一个放心的表情，接下来就是等族长过来，半响之后，一个老汉背着双手走了过来，看去脸色不是很好，一过来就呵斥王老婆子，“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我说你们家就不能消停两天吗？”

“族长啊，冤枉啊，今天我可什么都没做，是这个死丫头，她跑到我们家来闹，不仅打了我，还当着大家伙的面打了老大，老二。村长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老三的媳妇小产，我比谁都心疼，难过，宋家真是太欺负人了，不就是看个病，他们竟然花了三十两，三十两啊……”

王老婆子说着说着又开始叫骂起来，王族长不耐烦的呵斥道，“行了，说话就说话，哭什么哭。”

其实来的路族长多少听了一些这边的事情，见王老婆子到现在都不知悔改，不满的朝王老大喊道，“你爹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老头却连个面都没露，真是不像话。

“我爹出去了。”王老大眼神闪躲，一看就是没说实话。不过如此王族长也知道王老头的态度了，心里不满，却没再计较这件事情。

“丫头，你刚才说大妞小产不是意外，你有什么证据吗？”

“有。”宋二妞拿出一份王大夫诊脉的记录递给族长，“这是安和堂的王大夫亲自诊断的，我姐姐之所以会小产，还造成大出血，是因为她吃了三月白。”

三月白……孕妇不能吃这个的。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宋大妞不知道，王老婆子能不知道吗？

众人一听，再次看向王老婆子的眼神变了又变。王老婆子也察觉到了异样，当下反驳，“什么三月白，我们家最近可没做过这个野菜饼子。”

陈氏突然想到什么，下意思看向赵氏，刚想说话，赵氏立马捂住了陈氏的嘴巴。

宋二妞一直盯着赵氏，见状，笑着走过去，“大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干嘛不让二嫂说话？你是在担心她说出你的秘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族长在这里，二弟妹向来口无遮拦，我是担心她说错话……”赵氏狡辩。宋二妞笑着点点头，“是吗？原来二嫂在大嫂心目中竟然是这种形象。”

宋二妞挑拨离间，陈氏又是没心眼的，当场变了脸色，“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平日里你算计我让我替你挨骂也就算了，难不成你今天还想把你做过的事情按到我头不成？”

“我没这个意思，二弟妹，你可千万别听宋二妞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还是大嫂在胡说八道？”宋二妞笑笑，“二嫂，你刚才是想起什么了吧。三月白，其实你有在大嫂哪里看到过对吧。”

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立刻绕过王老婆子，转移到了赵氏身。赵氏立刻慌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当面被人拆穿，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她的儿子以后改怎么办？

“宋二妞，你别血口喷人，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不及你，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你，可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