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前巨大的指针在魔力的驱动下咔咔走着,像是要夹断风声的呼啸。
路易斯看着远处紫色的云层,缓缓出声,“我觉得,我没这么大的能力做到这些。”
克里斯蒂娜斩钉截铁地说道:“也许你没有,但你身上一定有某些物品和纹章教有关系。”
“怎么?觉得我说的有问题?那我们从头来理一遍这件事情吧。”见到路易斯轻轻皱起的眉头,克里斯蒂娜主动整理起了事件的经过。
“首先我们先假定一个条件,路易斯你身上带着纹章教的某个物品,还极有可能是高层的用具。就这样,我和路易斯你无端加入了这场举行在血月的宴会,也有了某些入场的条件。”
“在血月之前,罗本城的空间极其稳定,所以帝国理工那小姑娘的实验没有问题。但血月开始,整个大陆都会和诡异极其接近,在此基础上,原先目的是将生物彻底从强者的感知中屏蔽掉的实验,就变成了将生物发射至另一个空间,也就是路易斯你所接触到的诡异之中。”
路易斯在心底问道:“这里的空间变动,是高阶才能接触到的事情?那种空间的变幻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准确来说,能准确定位到另一个空间是六阶的标志。成为高阶的标志是大规模调用外界元素,不依靠任何魔导器的帮助达到飞行,这是四阶;接触到空间之力,能凭空立在虚空,这是五阶;六阶则是能够自身发现并进入另一个空间中。”
“至于你说的空间是什么样的……路易斯,你没去过海边,可能有些想象不出来,海浪从沙滩上退潮的时候,沙滩上往往会留下很多白色的泡沫。”
路易斯还真去过海边,不过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路易斯便装作不知晓,等克里斯蒂娜描绘完海边的景象才继续问道:“所以,血月就像那涨潮落潮?涨潮的时候就是血月,更容易接触到那些诡异的海洋,退潮时就难以接触到他们了。”
“你想多了。”克里斯蒂娜幽幽道:“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们所处的空间,那些诡异里衍生的空间,都只是些泡沫罢了。”
顿了一下,克里斯蒂娜继续说:“那些诡异的世界就如同这些泡沫一般,平日里和我们世界没什么接触,血月时那层空间壁就会变得很薄很薄,但也基本不可能穿过那层墙壁。不过那位圣堂地方主教,偏偏在罗本城设下了一道抵御血月的法阵,导致罗本城之间的界壁出现了细微的缝隙。帝国理工那小姑娘他们遇到的问题就是这些,如果那个尼古拉斯愿意跑去仪器里体验一番,很快就能发现原因的。”
路易斯评价道:“但无论是他手下的学生还是帝国,都不可能放任他这样的人去冒险。”
研究性人才,即使有着一定的战斗力,黎德塔也将他们视为被保护者,在他们到达圣阶之前很少会让他们参与战斗之类的冒险,更别提亲身接触这样的血月诡异。
“所以说,这就是人类的局限性了啊。本身就没有太惊人的天赋,也不去接触过激烈的战场,想要晋升到圣阶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再过上个数百年,恐怕黎德塔就要给他举行葬礼了。”
六阶强者的寿命不过三百年,约莫黎德塔平均寿命的四五倍,依旧抵抗不了时间的威力。
只有圣阶,才能摆脱寿命的桎梏,成为真正的长生者。
“集体利益和个体利益,有些时候并不能完全统一,仅此而已。”路易斯淡淡道:“不过,若尼古拉斯不是研究性人才,恐怕帝国也不会拿出大笔资源供他修炼。”
“但这些资源,绝对少于他实际的贡献。”克里斯蒂娜轻笑一声,“总之,有着这样的缝隙,在血月时稍微做点工作,就能轻易介入到诡异之中。宴会上演示的简化版的仪器,就这样成功的在万国公馆里留下了一道缝隙……那法瓦斯武官私底下应该还做了些什么,这才导致唯独他被牵扯到了诡异中。”
“而在旅馆的我,也顺着那道缝隙成功地介入到了血月的诡异中。并在之中见到了应当是被纹章教杀死的法瓦斯武官。”
“顺带一提,晚上血月时段里诡异世界的流速,和现实会有很大差别,比如昨天晚上我停留的那处世界,现实的一晚上大概相当于那里的半个月……如果你晚点出来,大概也没什么,毕竟……”
“纹章教跟我没什么关系。”路易斯打断了克里斯蒂娜的话语。
意识到他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他这才舒缓语气道:“若是早先就有纹章教的关系,我们怎么会达成这样的合作?”
克里斯蒂娜也不在乎这些,“那我们继续,法瓦斯武官死之前派人查过你的身份,因而也让那只小队开始跟踪调查你,一路随着你到了帝国理工。帝国理工的实验,加上你身上携带着的纹章教信物,成功将自己和那些法瓦斯人牵扯进来了。”
“同时,那些消失的猫犬,在时间流速远远不同现实的空间中演化,并在各个泡沫里来回跳跃,成为了那些小队遭遇的敌人。甚至……那些小队的成员可能也在进行着某种演化,让他们更加的偏激,更容易起矛盾。”
“唯独你,路易斯,始终保持着和现实一样的时间,也始终稳定在所有的泡沫里面,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克里斯蒂娜最终给出结论,“而我所知,所见,能够做到这些的,唯有纹章教而已。”
“我身上可没有……”
反驳声还没说完,路易斯突然沉默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斯卡雷特家流传下的怀表,拎着表链展开。
一如既往的银色光芒。
“难道,是这个东西?”
要说时间流速,路易斯第一想法便是与针表相关的东西,而他身上,与时间相关的,便只有这个怀表了。
“上次在滨尔西特郡你也带着它,有什么特殊的吗?”克里斯蒂娜声音迟了一会才响起,却很坚决地否定掉了路易斯的这个猜想,“如果你们斯卡雷特家早就与纹章教有关系,你应该早就能接触到他们了。”
思考片刻,克里斯蒂娜有些不确定地说着:“我感觉,应该是你这次回家新带上的东西。”
路易斯想了想,把怀表放在大腿上,从脖颈上解开丝线,将一道护身符拿到了眼前。
那是临行前伊丽莎白送给他的护身符。
“这是除了武器之外,从家里带来的,唯一从不离身的物件了。”
“那看来,我们的疑问解决了。”克里斯蒂娜说道:“排除所有不可能,这便是唯一的可能了。”
路易斯看着眼前精致的小囊,轻声道:“是不是护身符的原因还不一定。”
“那就当做是这样吧。”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戏谑,似乎早就想要见到这一幕,“如果当真是护身符的原因,你要怎么做呢?”
路易斯不做声,紧紧盯着眼前的护身符,瞳孔几次变幻,切换着不同的视角。
往日普普通通的模样,在【红外热觉】下依旧呈现一幅普普通通的模样,并没有像他身上其他物件一般逸散着能量的视线。
这已然说明了问题,怎么会有不放出辐射的护身符呢?
斯卡雷特家族留下的怀表里那些细小的纹路也逸散着细如发丝的蓝色能量,但这护身符,透过外表精致的刺绣后,完全没有一丝逸散的能量。
路易斯叹了口气,将护身符重新挂回脖颈上,淡淡问道:“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克里斯蒂娜玩味地说着:“像骑士小说那样,勇敢的揭露家人的邪恶,从而成为正义的骑士,或者选择包庇邪恶,然后等着勇者上门来惩奸除恶?”
“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路易斯将怀表的表链绕好,重新揣回口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丽萃是我妹妹,就是这样。与其他无关。”
高塔的冷风打在脸上,脑中响起了邪神的轻笑。
“那还真有意思。一家子的吸血鬼,偏偏和圣堂的关系极为不错,结果儿子和邪神扯上关系,女儿和纹章教扯上关系……”
“这就是贵族啊克里斯蒂娜。”路易斯看着罗本城街道上的幽蓝光芒,将罗本城披上一层诡异的纱衣,“一嘴的优雅从容,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黎德塔没有任何一个贵族的发家是清白的,也不可能有清白的贵族能够发家。
“邪神和纹章教,放到贵族家史里记载的那些黑暗里,也不过多记上几笔罢了。”
他闭上眼睛,眼中残留着城中袅袅升起的雾状视线。
贫民区的丝线最为杂乱,也最为暗淡,飘落的雪花里,不时就有丝线彻底失却活力,散乱着向外溢出。
与之相隔一段街区的万国公馆,依旧彻夜亮着耀眼的光芒,放着悠扬的舞曲,富含青春活力的少女随着音乐悠然起舞。
“这就是这样的时代啊。”
他发出一声轻叹,消融在了雪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