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萧燕回宫, 秋兰、秋纹等从前侍奉萧燕的宫女们皆十分欢喜。
尤其是秋兰, 心中为了萧燕能够痊愈回宫而感到高兴之余, 也会怀念起从前的好姐妹秋月。
秋兰知道秋月虽然极为喜爱皇贵妃娘娘, 可终究是卷入了皇上赐死娘娘的风波之中,坏了事,被皇上赐死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终究是委屈了秋月了。
可是, 这在宫中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奴才的命本就不值钱, 生死荣辱都握在主子的手里。主子想让奴才死, 那个奴才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死。而主子想要一个奴才的命,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奴才即使受了委屈,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若菡与若萱二人自然也跟随萧燕回了储秀宫。许是这半年多来若菡与若萱在圆明园中与萧燕相处得多些, 此番回宫以后,竟是取代了秋兰从前的地位, 成了近身伺候萧燕的大宫女。
虽然萧燕与秋兰和秋纹多年未见, 的确生份了些,然而萧燕却也没有过于疏远二人。表面上看, 两人依然是萧燕身边有脸面的宫女, 在宫里有着不容小觑的地位。
只是吴书来在安排为乾隆与萧燕上夜的人选时, 却将秋兰与秋纹二人排除在外,仅让若菡与若萱分别同养心殿伺候乾隆的御前宫女暮云和琉璃组成两班, 轮流宿在体和殿寝殿门外, 为乾隆与萧燕上夜。
秋兰与秋纹皆是明白人,知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两人对此安排毫无怨言,每日依然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的差事。
无人之时, 吴书来私下里也曾提点过秋兰,只告诉了秋兰一句话:“奴才的本分便是伺候好主子,为主子尽忠。其他的事,不要多想。”
秋兰耳聪目明、心思敏慧,自然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保证会尽自己的本分,好好的伺候主子,为主子尽忠。
如今皇后富察凝秀早已在多年前被乾隆收回了皇后金册金印,被幽禁于长春宫内,除了一个皇后的虚名以外,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权势。
高芳被贬为贵人,由于心情抑郁年纪轻轻便熬坏了身子,只能在承乾宫内孤芳自赏、垂影自怜,若非乾隆命太医用药为她续着命,只怕她熬不到今日这个时候。
纯贵妃苏佳容惠与娴贵妃乌拉那拉景娴虽然身居贵妃高位,共同协理后宫事务,然而二人并不受乾隆宠爱。
因而,如今皇贵妃萧燕回宫,不仅身居高位,膝下又有三位皇子傍身,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乾隆对她已经达到了椒房专宠的程度,宫里的人一向跟红顶白的居多,自然而然便以萧燕为尊。
乾隆看出萧燕不耐烦管理宫中琐事,也担心宫中事多会累坏了她,因此便命纯贵妃与娴贵妃二人继续协理后宫事务,只是每日需将处理过的各项事务整理出条目,呈给萧燕查阅。一些琐碎的有旧例可循的小事,纯贵妃与娴贵妃可以商量着共同处理,其他事宜皆需要向皇贵妃萧燕请示之后按照皇贵妃的懿旨办差。
萧燕既已回宫,又一心想要为挚友报仇雪恨,乾隆将管理后宫的大权送到她的面前,她自然也不会推拒。
萧燕深知唯有掌握权势,她才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而若是无权无势,在这深宫之中,便只能为人鱼肉,任人欺凌,没有还手之力。
乾隆的宠爱毕竟太过虚无缥缈,按照萧燕的脾气秉性,怕是今生今世也不会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毕竟,萧燕一向秉承谁有也不如自己有、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原则,认定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掌控自己的命运才是王道。
况且在未穿越以前,萧燕的人际交往能力也是很好的,只要她愿意,很容易与周围的人和谐愉快的相处,可并非是那些不善人际交往的纯业务型人才,因此,萧燕接手处理后宫事务,倒也得心应手,八面玲珑,令乾隆有些刮目相看。
按照宫中规矩,萧燕身为皇贵妃,也是应该每日带领后宫妃嫔们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的。然而乾隆却以太后身体不适理应静养为由,免了后宫嫔妃们向太后请安的规矩,又私下里叮嘱萧燕以后只要太后身体不适,便无需前去请安,以免过了病气。太后自有太医照看,不必她前去侍疾。
萧燕闻言颇有些无奈,忍不住问乾隆:“皇上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好歹也是曾经在太医院任过职的御医,自认医术也还过得去。为何皇上不愿让我为皇额娘看看诊呢?兴许我还能让皇额娘早些好起来。”
太后毕竟是萧燕重点怀疑的幕后主谋之人,若是总对太后敬而远之,如何能够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呢?
乾隆仿佛看出了萧燕的心思,却也并不点破,只道:“太后上了年纪,有些时候难免会犯糊涂。她又是长辈,你即便贵为皇贵妃,若是太后想要为难你给你难堪,你多半也只有吃亏的份。倘若你直言冲撞了太后,怕是又会被人扣上不敬太后、不孝长辈的罪名,有损你的名声。涉及太后之事,倘若太后委屈了你,朕自会为你做主,主持公道。只不过,朕目前不希望你直接对上太后。朕不愿看到你吃亏受委屈。”
萧燕默然片刻,莞尔一笑,“皇上如此费心为我着想,我心里实在感激不尽。既然如此,便按照皇上的意思办吧。在皇额娘静养期间,我必定不会前往慈宁宫打扰便是。”
萧燕叹息意思,忽然伸手握住乾隆宽厚的手掌,迎着乾隆疑惑的目光,坦诚的直言道:“如若可以,我当真是想要与皇额娘好好相处的。她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额娘,我也不想令皇上为难皇上可明白我的心意么?”
如若可以
萧燕的意思,乾隆自然听明白了。
乾隆想到太后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心里也是满心失望与厌恶。
乾隆叹息一声,将萧燕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朕知道你从前受了太后很多委屈,然而往事已矣不可更改。朕答应你,从今而后,朕必不让你再受半点伤害与委屈。你只需要相信朕便好。”
相信你?你怎么就那么有自信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我还会信了你的邪呢?
萧燕心中满是复杂。
话说这并非是乾隆第一次向她承诺会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委屈与伤害。乾隆还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会护着他们母子三人一世周全。
可是,乾隆转眼间便可以命秋月端来宫中秘药将她赐死。可见乾隆的承诺并不靠谱,若是她就此信了乾隆的话,日后还指不定会落得如何凄惨的下场呢。
萧燕无论心里如何腹非,表面上却并不想与乾隆撕破脸。
萧燕伸出手臂熟稔的环着乾隆的腰,仰着头对乾隆浅笑道:“我信皇上。皇上待我真好!”
乾隆被眼前这与前些年那些让自己心碎神伤的梦境极为相似的一幕惊的一愣,随即心里蓦然涌起一阵恐慌,甚至忽然有些不敢直视萧燕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
乾隆紧紧的将萧燕拥入怀中,右手扣着萧燕的后脑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前,闭了闭眼睛,明明有好多话想对萧燕说,却又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
乾隆知道萧燕由于之前为了保护他而被乱党所伤,中毒导致了失忆的现象,之后又被他的旨意所伤,随后再被乱党掳走,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只怕失去的记忆至今也未能完全恢复。
事实上,乾隆心里无比期盼着萧燕不要恢复全部的记忆。尤其是在热河行宫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乾隆巴不得萧燕永远都不要再次记起。
乾隆甚至不敢去想倘若有一天萧燕知道了他曾经狠下心肠舍弃了她,下了那样残忍的旨意将她赐死,萧燕会是多么的憎恨他。按照萧燕的脾气秉性,只怕终其一生也很难再对他敞开心房了。
有时候乾隆觉得萧燕纯真可爱,有时候又觉得她沉稳冷静,颇有城府。
就如同萧燕从来不会细问他秋月的去向,也不会主动提及热河行宫发生的往事。
然而,萧燕越是如此,乾隆内心的忧虑便又多了一层。
乾隆忽然发现,原来他在面对萧燕这个女人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有了不敢去仔细求证的事。
果然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乾隆不禁苦笑,心里在恐慌不安的同时,却也泛起一丝甜蜜。
乾隆怀抱着萧燕,暗忖道:原来,真正将一个女人放在心上竟是这样的感觉。倘若他可以重新过一次,他一定要在与萧燕尚未见面时便命人取了萧燕的性命,不给自己一丝机会爱上这个女人。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萧燕放在了心上,心已动,情难舍。今生今世,他已经注定要与萧燕纠缠一世了。如今再取萧燕的性命,无疑等同于取他自己的性命一般。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认命,将这个女人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好好的宠爱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