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黄昏的日光将一切的影子拉长,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结束一天的买卖,络绎归家。
西城区,靠近近郊的一处偏僻街区,得知消息换了便装的陆铮和孔维杨子麟两人,已然是赶到了周大牙以及那几个鬼神众所藏身的宅子周围。
靠近近郊的街区远没有中心城区的繁华热闹,这里偏远破败,民居杂乱,时常可以见到乞丐闲汉之类的人出没。而此刻,一个临时被征用的小小宅院之中,一身农妇、闲汉打扮的白子玉、李雪,还有樊柯、鲁东生、陈兵、赵来,全部聚集到了陆铮面前。
透过院角围墙一角的孔洞,看着斜对面大概百米外一处大上不少的宅院,陆铮眼睛微眯:
“那伙人还在里面,没有异动么?”
“回副尉,暂时还没有。”
一幅闲汉模样打扮的樊柯、鲁东生等人回答道:
“我们几个之前一直在那宅子周围盯梢,从我们去通知,再到你到这的这段时间不过半个时辰,那些人一直都待在宅子里并没有外出。”
陆铮看向脸上风尘仆仆,活脱脱一幅农妇模样的白子玉、李雪:
“之前跟着那个柳若兰的就是你们两吧?她当时有觉察到什么么?”
白子玉和李雪对视一眼,沉声道:
“队长放心,轮武功实力我们在监察部或许不算什么,但是轮跟踪盯梢比我们强的着实不多。那柳若兰的确极为警觉,我们也不敢靠的太近,而且跟到一半的时候见事不可为我们就放弃了跟踪盯梢,所以暴露的可能性很低。”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暴露了,这些人必然会想着立刻突围逃走,也不会到现在都毫无动静。”
毕竟都是监察部的老手,行事处置挑不出错漏,眼见煮熟的鸭子还没飞,陆铮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你们处置的很好,那就准备动手吧。”
孔维谨慎询问道:
“队长,接下来该怎么抓捕?我们这边的人手并不是很多,在这西城区又不好调动镇武司或者是防卫军的人,而那宅子不小,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陷阱、警示一类的东西,我们贸然闯入的话......”
有陆铮这位血气境大高手在,四个最多不过内壮境的鬼神众自然翻不起什么浪花。不过唯一的问题是鬼神众手段诡异,狡诈非常,以他们现有的人手去包围抓捕,还谈不上是十拿九稳,万一放跑了一个两个,那就实在不美了。
这个问题陆铮自然已经早有考虑,他笑了笑:
“哪里需要贸然闯入?既然那些人没有察觉到你的跟踪盯梢,那么我们就......”
......
与此同时。
宅院之中。
不知道多深、仿佛迷宫一般的地窖中阴冷且潮湿,血腥腐臭难闻,一阵锁链的晃动声中,一阵阵嘶哑的吼叫声不时从黑暗深处传来,仿佛有饥饿的野兽藏身在其中。
昏暗的烛火摇动着,在黑暗之外,有三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双臂抱胸靠坐在墙边,对黑暗最深处的嘶吼声视若无睹。
哐当一声。
门户洞开的闷响隐约从上方传来,一道窈窕修长的身影穿行过长长的地道,来到这片阴冷腐臭的空间。
来人是一个身穿素衣,却难掩清丽之色的女子,虽然脸上貌似做了些伪装,显得容貌普通,但依旧难掩其气质的清幽。
“柳小姐。”
见到来人,黑暗空间里的三个男子齐齐起身。
柳若兰面向最里侧的黑暗,轻声道:“他的状态现在怎么样?”
三个男子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黑暗深处,其中一个回答道:
“情况比起以往要好了些,大多数时候虽然癫狂,但有的时候又能恢复最低限度的清醒,应该是外使大人的尝试起了效果。”
“而且,哪怕是在疯狂的状态下,他对我们的气息也能产生辨别,即便我们靠近也不会主动攻击,这应该算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柳若兰眉目淡然:“不错,看来这一次我们总算是研究出了点名堂来,若是提交给高层,我们也算是没有白费这一个多月的辛苦了。”
“的确如此。”
三个男子都是颇为兴奋的点点头,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小姐,不知道外使大人他何时回来?最近这段时间来实验体对血肉的需求越来越大,其力量也越来越惊人,恐怕第三境的武人都无法与之相比,再不处理或者转移,而是任其继续发育的话,迟早有一天......”
“外使他正在筹划安排。”
柳若兰环顾三个黑衣男子:
“这个实验体对外使大人来说十分重要,不过外面除魔司鹰犬眼线遍布,一个不慎就会被他们觉察端倪,所以外使大人需要仔细谋划安排,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将这实验体转移,等过几天他从黑石城回来就能着手去办这件事了。而等到事了之后,我会替你们向外使大人邀功,起码一份虚灵之血应该是少不了你们的。”
一份虚灵之血效力比起上品丹药只高不低,再加上这位柳小姐和外使大人非同一般的关系,三个男子眼神微亮,齐齐拱手应诺道:
“多谢柳小姐!”
柳若兰微微点头,转身登上狭长崎岖的地道,走出了地窖。
“柳小姐,柳小姐!”
她刚刚走出来封好地窖的门,不远处的庭院走廊上,一个年纪四十许、獐头鼠目、门牙有些突出的干瘦汉子就立刻迎了上来,有些畏惧又有些迫切的问道:
“我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我都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能否让我到下面去见见他?”
柳若兰神情淡淡:
“周大牙,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你的儿子情况严重,必须要进行连续性的治疗才能让他恢复神智,半个月前你已经见过他神智趋于稳定的样子了,又何必如此心急?”
周大牙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可是小姐,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怎的需要如此之多的牲畜送入地窖?我那儿子之前虽然疯癫发癔,但好歹也是个人,你们到底把他......”
“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若兰云淡风轻的眼神就骤然刺骨冰寒,阴冷无比:
“周大牙,当初可是你自己找上我们的,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周大牙呼吸一窒,额头上冷汗直冒,颤声说道:
“不,不敢,还请柳小姐恕罪!”
柳若兰目光毫无感情和温度,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周大牙,你应该清楚,你的儿子根本不是什么癔症,而是阴邪鬼祟入体从而导致的疯癫失控。五神教那愚蠢的仪轨你已经尝试过了,根本毫无作用,普天之下有办法让你儿子恢复清醒的,除了我们以外再也没有别人。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尽一切的努力来配合我们,而不是拖我们的后腿,明白么?”
被柳若兰的目光看的是汗毛倒竖,周大牙忙不迭的点头道:
“明白,明白!”
虽然表面上在忙不迭的点头,但是他心中对于之前找上这伙人的行为,可以说是后悔之极。
几个月前他为了救治突然得了癔症的儿子,四处求医问药却都毫无结果,好不容易通过一个野道人得到了一份残忍血腥之极的仪轨,以为能够对儿子的癔症起到效果,结果仪轨过后儿子不但没见好转,反而越发癫狂。
虽然弄死个买来的小媳妇不算什么,但是他在原本的住地名声却是臭了,不得不带着儿子搬迁来这里。
结果机缘巧合之下,他在求医问药的过程中又再度接触到了这伙人,对方一见到自己的儿子就声称他已经是阴邪入体,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骨立形销、疯癫发狂。
死马当作活马医,本以为这一次是遇到了救星,然而这伙人却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个野道人更加神秘、诡异,他的儿子自从交给这些人尝试治愈以后,就被直接锁入到经过改造的地窖之中,终日不见阳光。
足足一个月过去,他见到自己儿子的次数都不超过一掌之数,就算是见到,也是在昏暗无比的地下室中,除了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儿子越来越不人不鬼以外,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治愈的样子。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对方多次购买大量家禽牲畜投入到地窖之中,让他越发担心、恐惧,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儿子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他也完全明白了,这伙把自己控制起来的人,恐怕就是恶名昭彰、被官府、除魔司四处通缉的鬼神众。可惜的是,唯一的儿子落入人手,现在的他已经是上了贼船,根本下不去了。
自然不知道周大牙心中所想,柳若兰看着眼珠子乱转的周大牙,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嘴上却淡淡道:
“明白就好。”
周大牙无法可想,唯唯诺诺的退去。
柳若兰看着他面无表情。
这个人,越来越碍事了......
如果不是外使大人还留着他有用,真想......
周大牙是一个微不足道、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但是他的儿子确实一个十分罕见的素材,这也是他们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
被邪祟入体的人,九成九以上都是理智毫无抵抗之力的崩溃,并且浑身血肉畸变,最终化作一个疯狂的邪魔怪物。
然而周大牙的这个儿子却很奇特,此人明明是被邪祟入体,理智处于崩溃与疯狂的边缘,但是奇怪的是这种状态下,他整个人保持着还算正常的形态,持续了将近数个月的功夫都没有变成邪魔怪物,令人啧啧称奇。
这种特殊的个体无疑是十分难得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将其视为素材,展开了一系列的研究和实验,并且很是有了一些收获和发现。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爱子心切的周大牙反而逐渐变成了阻碍,若不是碍于外使的命令,她很是想将这只聒噪苍蝇直接拍死,图个清静。
砰砰砰!
不过就在她念头转动,周大牙还没有走出几步时,一阵猛烈的拍门声陡然从院子门口传来。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
“周大牙,周大牙可是住在这里?衙门查案问话,立刻开门!”
衙门查案?
来找周大牙的?
这突然之间的拍门声让周大牙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一个哆嗦,而柳若兰经过伪装的面容上,也是微微一动。
心中生疑,她第一时间便闪入了一间房门之后,同时目光向着周大牙示意了一下。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衙门找上门来,周大牙无法可想,只能硬着头皮穿过庭院,来到大院门前抽下门栓。
此刻天色依然将暗,门外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带着一人挎刀而立,手持一块令牌一下从周大牙面前一晃而过,声音如雷:
“我乃东城衙门巡捕,周大牙,你的事发了!”
这道身影,自然就是带着一人就主动登门的陆铮。
而还没有看清楚一晃而过的令牌,周大牙一下就被陆铮这句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哆嗦着道:
“巡,巡捕大人,不知我到底犯了何事?”
陆铮面无表情的呵斥道:
“我问你,数个月前,你是否买下了一个年轻女子,当做儿媳给你儿子冲喜?结果新婚当夜,那新娘莫名其妙惨死,然后被你差人抛尸?”
听到竟然是这件事,周大牙抹了一把冷汗,眼珠乱转的叫道:
“这,这位巡捕大人,这件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么?新娘之死是因为我儿当时癔症发作,在浑浑噩噩无知无觉中将其误杀。而且那新娘是我买来的下人,失手误杀只需要向官府缴纳赔款便可,这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算哪门子的事发?”
此刻隐隐约约感觉到某个方向有视线盯着自己,陆铮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庭院中一扫,冷笑一声:
“那如果我告诉你,那被你随意抛尸的周家新娘因为含冤受虐而死,怨气经久不散,从而导致邪煞入体,化作尸魔了呢?”
“尸,尸魔?”
完全不知道陆铮所说是真是假,周大牙顿时脸色煞白:
“大,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
陆铮慢条斯理的道:
“你那发病的儿子呢?把他带上,立刻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