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七小姐——苏洛瑶。”
众人哗然,见过苏洛瑶的夫人顿时想起来这位在威国公府镇定自若,果决凌冽的少女?
童涟漪挑眉看笑,看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周老太君刚要起来制止,贤贵妃便用眼神让她坐了回去。
瑶瑶虽然不喜欢盛京这样攀比的风气,但也是她以后要在盛京立威的机会,难得有人把这机会拱手送上来。
而这边这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的少女,淡定自若的又喝了一杯酒,面色有些红,她听到自己的名字,亦步亦趋的走到大殿上,人还未站稳,便听到内侍声音高喝,
“陛下到——晋阳王殿下到——安阳王殿下到——敬世子到——”
抬眼望去只见苏庭仪更随着众人身后漫步上殿,心中怒意极具上升,他还敢来?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又跪满了一地的人,也没有人注意到苏洛瑶歪歪倒倒的姿态。
“诸位平身!”宏德帝做到大殿上,其余的人也一次坐下,安阳王与晋阳王侍奉左右,紧接着是敬世子和湘王。
淑贵妃抢在贤贵妃前给宏德帝说了刚才的事情,宏德帝也来了兴趣,平日只觉得她胆子不小,还没看见过吟诗作画的模样。
“如此,苏小姐便随意就好。”
苏洛瑶觉得今天自己喝的有点大,晕乎乎的头,迷离的眼神似乎在想今夕何夕,一身宝翠色的裙摆分外长,勾勒出她摇曳身姿,
矜贵又散漫,绝色又曼丽,雪色的肌肤白皙娇嫩,墨色的长发乖觉柔顺。整个人宛如从仙界坠下来,禁欲又招摇,眉间一点腥红的花钿配上她似笑非笑的嘴唇,懵懂明媚的看着众人。不说在场的男子,就是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许多夫人深深吸一口气,这是打哪儿来的妖女?
童涟漪的确是盛京第一美人,但也是按照众人所想长的,高贵自然。
但这苏七小姐,怕是过了吧?这超出了女则女训的规界的长相,若是有心,能给家族带来多大的灾难?
怪不得听说苏家老太太不喜这个孙女,瞧瞧看那些皇子公子的眼睛,真是容貌不端。
贤贵妃既骄傲又担心的看苏洛瑶,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同,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苏小姐会什么呢?”淑贵妃打破了众人的恍惚,“既然童小姐都赞叹不已,相比琴艺是精通的。”
“回淑贵妃,臣女不会。”
“画艺呢?应该也和月儿不相上下吧。”
“回淑贵妃,臣女不会。”
“那,舞艺定是绝佳。”
“回淑贵妃,臣女愚钝不会跳舞。”
琴棋书画就没一样会的吗?难道空长了这尊形貌?
苏家不是百年书香世家,怎么这嫡女什么都不会?
众人心里戚戚,都不自觉看向苏老太太,苏老太太也觉得面色挂不住,铁青着老脸。
“你会什么,就为朕与诸位爱卿,夫人表演什么就是,无论好与不好。”连宏德帝都难得宽容。
苏庭仪收紧了手,寒芒顿现!气息更是锋利,指甲都要扎进肉里,看着男人各色的眼神,他只觉得暴怒,她不晓得自己这半醉半醒的模样实在是不雅吗!宫宴之上居然还敢喝多了,真是天大的胆子!
少女半眯着眼睛,看着这殿上所谓的贤臣明君,深觉讽刺。她目光凝视巡视着大殿首位下坐着的华袍公子,他也向其他男子一样的瞧着自己,颇有兴趣的端起酒盏抿了一小口,眼神里尽是令人作呕的打量。
梁元浩,好久不见啊。
跨越生死的长河,数十年的时光荏苒,我们又见面了。
“回陛下,秋闱将至,盛京四面八方来了许多有志之士,臣女愿做一文章,以表臣女心中所叹。”
“只听说过闺阁女子作诗作对,没听过女子作文,就让朕看看苏尚书的女儿腹里有什么锦绣文章。”
苏洛瑶闻言,站定在大殿之上,又求了笔墨纸砚。拿起狼毫笔,洋洋洒洒写在宣纸上。女子手腕颇有力气,凝霜一般露出半截肌肤,没人看得清她笔下的字,只觉得行云流水,矫若惊龙。
众人凝息屏神,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约莫一盏茶时间,她顿了笔,身旁的内侍见状将宣纸立于大殿中间,只见笔墨入木三分,游龙化蛇,锋利无比,倒不像一个女儿家的文笔。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离得近的臣子慢慢读出来,越来越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洛瑶,恍若看到了什么妖怪。
“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他下首的臣子接着读,声音越来越小,悄悄看了看宏德帝面色无常的眼色,果断闭上了嘴。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为君者,德善兼备;为君者,仁爱天下;为君者,以彼之身还尽天下人安民乐道。
众人无言,宏德帝也无言,君威万顷,现在铺设在每一个人的心口,仿佛多呼吸一口气,就要错过许多。
诸位臣子心中暗叹,苏闻止这个好姑娘真是让人又羡慕有遗憾,若她为男儿身,啪驰名盛京的苏六公子都不敢与其争锋。
“好!好!好!”
宏德帝一连赞叹三声,拍了拍桌面,转过头欣喜的看贤贵妃,拍她的手“你这个侄女,可真是让朕几次三番都刮目相看啊。”
“谏君之能,文采斐然,为廉,为德,为仁,为自省,为不懈。我南梁士子无数,有才有能之人也无数,文章多是锦绣繁华,文笔堆叠,辞藻虚华,可没有人能写出你这般……谏言。”宏德帝回到高殿上,俯瞰着众人,“翰林院有些人人,怕是这辈子都写不出这样的话来。传朕旨意,将苏小姐这篇文编撰入翰林书院,让士子看看,他们连区区女子都比不过!”
众人哗然,从古至今翰林院哪里会有女人文笔的文章?况且一入翰林院的文章,那可是要共天下士子奉读,这怕是越矩。
苏洛薇越听越不对劲,她知道这篇文章,流传于迦南书院内部,听说是前几届师兄所作,那种高到云霄的人她自然接触不到,但她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若被人拆穿了,那苏家还有脸立足于盛京吗?苏洛薇愤然看着少女,越想越远,若自己受了她影响,还怎么见人!
她踌躇不安,在宏德帝刚要问赏时,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上。
“回陛下,臣女也有一事回禀。”
怎么又来一个少女?
“放肆!无旨胆敢上殿,你是哪家的!”贤贵妃历声训道,眼皮略微跳动。
“回陛下,娘娘,臣女是苏家三女,今日上殿是状告有人偷窃他人文章。”
大殿中的夫人小姐顿时歇了一口气,面色各异的看着苏洛瑶。就说区区及笄之岁的女孩子哪里来这样的才气,原来是剽窃他人的文章,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大殿之内,那得你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贤贵妃忍无可忍,她才不管是不是瑶瑶写的,这人打算让瑶瑶身败名裂她就饶不了她。
“贤贵妃,那孩子还未说完,你慌什么。”淑贵妃制止了内侍宫女,温和一笑鼓励道“听说苏三小姐入学迦南书院,也是个才女。大殿上有什么就直说,不用怕。”
“七妹妹这篇文的的确是字字珠玑,斐然成章。但臣女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经在迦南书院学习过,不知妹妹是从哪里听来的,在陛下娘娘面前充当自己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