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没挣扎多久,开始不断有人劝他了,最后也只能半推半就地同意。
幽幽暗火晦暗不明,沿通道往前走,侧弯过去竟是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方,简一领他们来到这儿。
房屋很少但还能住,有几棵低矮的树,这里空气较为稀薄,但还能生存,而且不冷。
“你靠他远点。”简一垂眸看了眼怀里睁开眼睛只看着时枫的男孩。
那是怕男孩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时枫。
时枫好脾气地说:“好。”
男孩盯着时枫拉了拉简一的衣袖,他不哭的时候看起来就是最美好的人类幼崽的模样,声音很清澈:“我要离开了吗?”
简一摸了摸他的脑袋,罕见地笑了一下,很温和:“不会的,别多想。”
简一走进了一个屋子,时枫没跟过去,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不随便乱看,只是略微垂首,眸光落在手腕上。
“祭司大人,我能问一句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吗?”傅司还是不放弃地继续问。
时枫不咸不淡地胡扯:“叛逃者的印记吧。”
傅司愣了一下:“这样开玩笑不好吧……”
“随便啦。”时枫淡淡的。
简一出来了,没看见小男孩的身影,但他手上拿着一个东西。
时枫上前一步伸手,简一却后拿一步,谨慎道:“外面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动静,你有什么办法保我们不受怨灵侵扰?”
时枫放下手,抬起眼皮道:“你没听过的法子。”
“我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况且,你们现在没得选。”时枫又伸出手,这次简一垂着目光把那一滴不枯的心头血移到了她的手里。
鲜红的血滴外围有一层围裹着的白色雾气,像是山间的云雾,冒着丝丝寒气。
时枫多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冷立即跟上。
简一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们就不送你了。”
来到最初的那个通道,冷上前一步道:“主人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时枫点头,她把心头血收好,冷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等了一分钟,冷的声音响起:“主人,有点奇怪。”
时枫于是出了通道,一片雪白的景象重回眼底,不同的是,周围没有凄惨的怨灵,一切有种不真实的平静。
“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赶走了怨灵?”冷迟疑道,“这是什么东西,竟能赶走那么多的怨灵。”
时枫看了一圈周围,有种无形的凝视感在身旁,跟上上个小世界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蹙起眉头,往露台边缘伸出手,手凌空一碰,淡蓝色的光晕波动开来,如同几圈水上的涟漪。
“结界还在,我们先过去。”时枫淡淡道,几个呼吸之间,她在大长老身前站定,微微低头以示敬意,然后往左一步,把心头血落入禁制之中。
雾气消散,鲜红的血珠融入禁制表面,激起一阵蓝色的光芒,短暂的亮光之后,无玄洞的寒气没了,周围的结界也以肉眼速度消失。
冷赶紧去看大长老,眉目慈善的老人仿佛刚刚睡醒,缓缓睁开眼睛,一开口如同百年前那般亲切:“回来了。”
冷怔了一下,低头道:“幸不辱命。”
时枫抿了抿唇开口道:“弟子时枫,回来了。”
“呵……”大长老笑起来像虚弱的濒死之人,时枫听得心头一颤。
大长老慢慢说:“百年前,你还不曾这般谦逊。”
“……”时枫迟疑了一下,问道:“大长老,我真是祭司么?”
同年代的已经老成了傅司那个样子,大长老也是靠冰封献祭才残留有意识,她又是为什么能一直如此这般年轻?或许她根本不是别人口中的时枫祭司?
很快,大长老否认了她的话:“你就是祭司,神意国唯一的大司。咳咳……”
“大长老……”冷忍不住心疼。
已过百余年的垂暮老人,还能撑多久?
大长老眼睛睁不开,索性闭上了,轻轻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之所以还坚持这么久,是为了你和神意国,如今你回来了,靠你了,祭司大人。”
时枫的手被大长老抓住,一瞬之间,冰凉由手腕传至全身,蓝色光芒大作,眉间一点雪白的印记出现又消失,再睁眼间,时枫身上已经披了一件雪色的白袍斗篷。
“去吧孩子,神意国保佑你,星辰境,去吧,他在等你。”
大长老手一推,时枫落入无玄洞之中。
冷下意识地想要拉她,大长老的话在耳边响起:“小魇兽,能和我讲讲你们发生的事吗?”
无边的黑寂蔓延,显得沉闷又窒息,通道里突然出现了幕语般的字样,浑厚的低音听起来像是远古传来。
“星岁一百四十三年,万物浩劫。”
“星岁一百六十七年,平行世界累计摧毁三十余个。”
“星岁两百三十年,怨灵鬼怪盛行,三千世界崩塌边缘。”
“星岁两百六十年,神祗已困一百零七年。”
……
不断有光亮闪烁,最近时枫仿佛进入一个浩瀚无垠的星空,周围寸草不生,银色的河流,如碎钻般的天空,让人顿生渺小之感。
进去的时候,地面上陡然开出几朵花,这花根茎极长,花苞又很小,像是很容易风中折断。
时枫没怎么见过这种花,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虚空忽然响起一个遥远的声音:“大人,请跟我来。”
这是业修的声音,随着这话音落,前面一路都开满了花,像是旗帜迎风摇头。
时枫跟着往前走,周围浩瀚的星空仿佛有回音一般,回荡着她沉闷的脚步声和这些花摇晃交错的梭梭声。
身体忽然凌空向前,周围的星光逐渐暗淡,她来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星点线图,映在地面上,像是一个星辰法阵,每一条线上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阵眼中央是一个背对着她坐着的一个人。
黑色的长发曳地,身上的紫袍星光点点,美轮美奂。
时枫仿佛被蛊惑,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人的面前。
周围是寂静的虚空,男人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入流光,他眉梢斜飞入鬓,又被额边碎发遮挡住眉尾,显得不那么凌厉,脸庞轮廓如刀削一般锋利而分明,线条清晰优越。
时枫对上他的目光,几乎呼吸停滞,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茫茫然的无措感,大宇宙下的无所适从和那一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她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遍。
男人的目光如同泠泠流过的泉水,清澈又冷冽,此刻他看着时枫,对她伸出右手,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时枫。”
他的嗓音那样好听,在空旷的这虚空中来回作响,仿佛宇宙星河里的最震动人心的星云,然而时枫此刻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太阳风掠过,粒子流下所有的冷静自持全部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