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脸色居然一变,对自己急促地投靠了宁王感到莫大的后悔。
平昌县虽然属于京畿一带管辖,但如今战事激战正酣,没谁敢于在两地之间走动,京城那里的消息自然传不过来。再者他也没有机会进京,自然对那边的消息一窍不通。
同时,宋老爷心中也没都城的局面有过多的想法,认为以宁王军的战力拿下都城是迟早的事情,至于贪玩儿的小皇上恐怕早已经在失踪的过程中丢掉了性命。
如今一听苏仁笙的话才恍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或许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宁王造反,天下的各位封疆大吏之所以作壁上观就是因为皇上失踪了,责任在于朝廷的大臣们没有看护好。
大正朝虽然被称之为太平盛世,但多为朝廷强迫民间的认可,老百姓心里实则积怨颇深。而这一切的原由都是以桂王为首的贪官污吏。他们大肆盘剥民脂民膏,设立繁多的苛捐杂税,民间早对此怨声载道了。
宁王正是抓住了民间的这种积怨打着“清君侧”的口号造的反,所以所到之处并没有遭到什么激烈的抵抗,甚至京都的百姓都盼望着宁王早日能登基坐殿,好狠狠地惩处桂王等一干贪官污吏。
其他封疆大吏将宁王如此得到拥护,自然不敢违拗民心,以免被当成靶子打,于是齐刷刷地观望着。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宋大人以为宁王夺取江山的时机已经成熟,天子之命昭然若揭,再加上贺明不断的在他耳边说江山早已是宁王的囊中之物了,早些投靠他总比晚些投靠来的好。
宋知县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官,虽然一直默默无闻,但判断官场环境的警觉性还是足够的。他也判断出自己是时候天下该换个主子了,于是就率领“平昌县的子民”臣服于了宁王。
老百姓并不晓得大家已经成为了宁王军的顺民,只知道官府投靠了宁王,宁王军就不会打过来了,好歹能混个几天太平日子,实则对宋知县还是很感恩戴德的。
虽然红豆糕里不含酒,宋知县还是感觉有些上头。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陛下真的回归。不管宁王起初造反的旗号有多么的冠冕堂皇,实则都是反贼之举。如果还跟皇上打起来了,那就是妥妥的逆贼了。
若是宁王最后获胜尚可,若是败了,自己的乌纱帽连带下面的脑袋都得掉啊!
宁王军虽说骁勇异常,想打败朝廷军不难。但天下还有诸多的封疆大吏,掌握兵权的军阀,他们能坐视不理吗?只怕到时候就会像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时那样大聚会军进攻宁王了。
面对无数中原大军,即便宁王军再擅长作战也会一败涂地的。毕竟,天下的悠悠众口他就难以对付。
宋大人停下了嘴里的咀嚼,默了片刻,对苏仁笙道:“阿笙,你跟皇上这么久,他待你如何?”
苏仁笙想了一瞬,反问:“大人可说的是我与陛下的关系吧?”
“对,对。”宋大人用力点头,说道。
苏仁笙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皇上最终灭了宁王的反军,只怕肯定会对那些选择倒向他的人施以报复,宋大人是担心自己小命不保所以想找个机会弃暗投明。当他听说自己跟皇上待在一起有小半年的光景,肯定想借助自己的关系和皇上套套近乎,这不正是自己想得到的吗?
他笑道:“大人,您可知道陛下为何带我去嘉阳关?”
宋大人摇了摇头。
苏仁笙答道:“就是因为这糕点。陛下吃过我做的红豆糕后赞不绝口,他当时听说嘉阳关山穷水恶,那里的官兵吃的都是土糠窝窝头,这样的食物怎能入得了陛下的龙目?所以就把我带去了。”
宋大人了然地“哦”了声,说道:“这么说阿笙你是去做随军厨师了?”
苏仁笙颔首道:“可以这么说。陛下年少贪玩,与我又是同龄,自然能相处到一起去。他返回中原后,担心我的家人有危险,就让我留在这里探视。”
宋大人皱眉问道:“只是这些?只是探监那么简单?”
苏仁笙心念一动。暗咐:这宋大人该不会是想打听皇上是不是在派遣自己调查平昌县的事情啊?
他故意反问道:“大人你为何要这么问?”
宋大人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阿笙,陛下对你可真好啊?”
苏仁笙哈地一笑道:“那是一定的。”
是啊!皇上没事儿就逼我给他做糕点,还总捏我的胖脸,而且哪里危险就带我去哪里。
见到他的笑容,宋大人笃定阿笙已经成了陛下身边的“宠臣”,诘问道:“那陛下这里就你在平昌县,就没有别的命令了?”
苏仁笙豁然说道:“大人不愧是老爷,揣摩圣意真是有一套,还被您猜中了。”
他压低声音,悄声说道:“陛下也十分关心京畿一带的局势。因为宁王过来叛乱似乎并不曾遭到什么抵抗,所以陛下怀疑京城附近的势力或许已经都投靠他了。所以想派我暗中调查,各个知府衙门的动向,大人这般忠心,想来是不可能叛变的。”
宋大人干笑两声,说道:“那是,那是。自然不会叛变。”
苏仁笙又道:“如今陛下回归了,天下各路封疆大吏一定会拥护他,一起对抗宁王。夷狄人如今也与陛下交好,还帮助出兵攻打嘉阳关。这些想必宋大人心里都清楚吧?”
宋大人连连点头:“嗯,嗯。清楚的很,清楚的很。”
他还真没说谎。最近宁王军在京畿一带抓壮丁,声势浩大,他想不知道都不可能。而宁王军抓壮丁的目的就是投去嘉阳关作战,想来阿笙的话不假,那里正在受到夷狄大军的进攻。
这么一来,天下诸侯都反对宁王,夷狄人还攻打他的老巢。宁王岂不是四面楚歌,众叛亲离了?
这仗还怎么打?
如果宁王一旦败了,大正皇帝到时候无疑会捉拿那些投靠他的叛党。京畿一带那些倒向宁王军的官员毋宁说都将不得好死啊!
想到这里,宋知县心里猝然惊慌起来,死死地按了按自己头顶的那顶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