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同胞也不见得就比不同母的要亲,想一想隋炀帝为了帝位,将他的一母兄长斗死,就能了解一、二了。
陆延没这个心思,但不代表杨氏、陆双锦没这个打算。而之后的岁月,这娘俩个拿事实证明了,这世间,没有什么是谋划不来的。
一步一步往永乐园走,而发生在平阳侯府里的那些刀光剑影,却在陆丽锦地脑中不停地闪过。
当年不查,而此时想起来,发生在长房的一切,哪一件没有杨氏和陆双锦的影子?
在永乐园的门口,陆丽锦主仆碰到了三夫人的陪房吴妈。
就见吴妈远远的快速地往前抢了几步,迎到陆丽锦的跟前,半亲昵的边行礼边笑说:
“四姑娘可算是来了,刚三夫人还念叨,四姑娘自小懂礼,早安可从没晚过,还担心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呢。哟,老奴怎么瞅着,今儿四姑娘更漂亮了呢?瞧瞧这打扮,这气度,竟不输咱们三姑娘呢。”
听了这话,陆丽锦心下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因是三夫人的陪房,所以该有的尊重是要有的,所以虽然不屑,但陆丽锦仍是淡淡地回说:
“妈妈过誉了,我哪里比得过三姐。这话当着我说也就罢了,快别去外面说,没得让人笑话,说我无自知之明。”
陆丽锦表面上十分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经如倒了滚油一般。
人都说砒霜裹蜜糖能吃死人。此时吴妈捧着哄着的话,不过是在提醒她,上一世她有多么的愚蠢罢了。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何德何能,能让夫人的陪房这样笑脸相迎?
陆丽锦嘴角一勾,这一回,无论她们娘俩个再如何的拿甜言蜜语来哄她,她也不会再上当了。
至于来年春闱的考题,那娘俩个就好好等着吧,除非陆少游寻着别人给他猜题,又或是陆少游突然换了颗头,若不然,陆丽锦敢断言,陆少游这辈子,也就只能止步于举子了。
以前她是猜题,即使每次她都猜中,却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但这一回她是重生回来,对于春闱题还有殿试题,却是十拿九稳。
陆丽锦进到永乐园,顺着抄手游廊才走几步,就见一个倩影迎着她奔来,兴高采烈地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语带关切地说:
“好妹妹今儿怎么来晚了?刚听半月说,你昨儿晚上梦魇着了,可有吓着?要不要请个仙,或是看看黄历,是不是无意中冲撞着什么了。”
陆双锦与陆丽锦同岁,只差了两个月。
十三岁的陆双锦小荷才露尖尖角,却已经能够看出日后的绝代容貌来。长得这样的美,却有着那样毒的心肠。
陆丽锦的眼前,闪现出前世的陆双锦,笑盈盈地端着茶水,如没事人一样地对她说:
“妹妹跟着废皇孙在皇陵,姐姐日夜的担心,就怕皇上降罪于妹妹。好在我日夜祈求,皇上答应我将妹妹接进宫来,不用再呆在那种地方受苦。”
转瞬间,陆双锦又变成了苦苦哀求,抱着要死的她大声哭喊,头发散乱,两眼无神的模样。
那可能是陆双锦一辈子,最为狼狈的时候吧。
“妹妹,妹妹怎么了?可不是真的梦魇着,还没清醒呢?”陆双锦见陆丽锦呆愣愣地走神,语气颇为担心地问。
陆丽锦回神,微微地笑了,说:
“让姐姐担心了,可是妹妹的罪过。昨儿晚上看书有一处没看明白,姐姐是知道我的,想不明白这脑子就不听话,总要往那问题上想,拉也拉不回来。”
陆双锦了然地笑了,然后说:“妹妹这本事,别人可学不来。要是让我看书,只怕没看过一页,就已经睡着了呢。”
说到这儿,陆双锦挎上陆丽锦的胳膊,在陆丽锦的耳边轻声说:“妹妹就再辛苦些日子,等明儿二哥考过了春闱,妹妹就可以休息了。若是喜欢看书,就看些个话本子、游记之类的,还有个意思。”
陆丽锦轻笑了声,毫无芥蒂地与陆双锦偎在一起,边往厅上走边笑说:“可不是呢,每日里看书看得我眼花,若不是为了二哥,真是一眼也看不下去了。”
说着话,陆丽锦心下不觉一哂,原来她也能做到像陆双锦一样,面不改色的拿着假话忽悠人。果然是只有重生,才能做得到的。
上一世的陆丽锦,可是清高得很呢。即使真看书看到吐,也不会承认不说,更做不到瞪着眼睛说瞎话。
厅上杜姨娘早已经过来侍候三夫人,三房的嫡子陆二公子陆少游、杜姨娘生的,十五岁的陆二姑娘陆文锦、杜姨娘生的庶子,九岁的陆六公子陆少伟,都集齐在厅上了。
再加上刚进来的陆双锦和陆丽锦,唯独没见陆延跟赵姨娘。
请安这种事,赵姨娘一惯是想来就来,不想来时,请也不来的。而陆延则是一年三百六十日,有三百天都会住在赵姨娘的正香园。
所以,早上时在这永乐园里,看不到陆延就再正常不过的了。
小丫头打帘子,陆丽锦才进到厅上,没等说一句话,杜姨娘抢先迎上前来,语带关心地对陆丽锦说:
“哟,听闻四姑娘梦魇着,可好些了?三夫人一直念叨着,若四姑娘再不来,三夫人可就要打发人去探看了。四姑娘瞧,咱们三夫人一早上什么都没做,拿着黄历查看呢。就是咱们三姑娘,可都没这待遇呢。”
杜娘娘明着是在关心陆丽锦,其实却是在变相告诉陆丽锦,杨氏如何关心她。
脱胎换骨的陆丽锦已非昨日阿蒙,自然是听出了杜姨娘话里的意思。
现在的虚与委蛇是必要的,虽然说有她爹在,杨氏并不能拿陆丽锦如何。但陆丽锦并不想与这娘俩个撕破脸,让她们抱着希望,达不成时,失望才会更大。
这娘俩个此时哄着她,不就是为了让她给陆少游猜题?
陆丽锦面上堆出歉意的笑,上前给杨氏行礼,轻声说:“让母亲担心了,女儿已经没事了,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哪就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