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医官喝着小酒吃着菜,斜眼看屠魃趴在担架上嚼馍馍,咬牙点头坏笑道:“叫你作死!还陪刑?哼!”
屠魃仰头灿烂傻笑一个,夹了口咸菜炒肉,继续大嚼。
“今天学塾开课讲什么了?”童医官问道。
“真阳诀,筑基。”屠魃答道。
“哦?怎么样,得气了吗?”童医官问。
“我也说不清楚。”
“哦,好好修炼吧,争取早点凝元。”
“我好像都凝元了。”
“啊?滚!跟我这儿吹,小心我给你屁股上点腐糜散!”
“童爷爷,我好像真凝元了。”
“滚!再跟我贫嘴,揍死你!”
“哎!好吧。童爷爷,我有问题想请教您。”屠魃无奈道。
“说。”
“童爷爷,想请您讲讲丹田的准确定位。我查了书斋的典籍,都只说丹田是下至关元穴,上至神阙的区域,皆算是丹田。可是这些都是说的上下左右的位置,没有说前后怎么定呀。”
“我今天是从关元穴起始修炼的,听您说过,关元穴针灸时入针半寸,那么我在冥想、內视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定位在寸半深度呢?可先生又说凝气成团,可若说成团,就绝不是一个平面,想必便前后也应该有个定位,不然不是凝气成片了?就算是片,总也有个厚度吧?”
“呵呵,那么我的丹田是把中心点定在半寸,还是把边缘定位在半寸呢?而且我觉得我凝聚的有可能是真元,可真元团会变大的,那么就有可能超出早先定下的位置吧?童爷爷可知道有什么说法?”
“你练功能观想到那么精微???”童医官突然正身做起,凝神看了屠魃一眼,沉思起来。良久道:“还真没听说过,入门筑基的修炼需要这么精微吗?你瞎吹牛呢吧?五行境宗师以下,我都没见过修炼这么精微的。”
又是一阵思量,上前问道:“你真的凝元了?”
“我凝了一个,不过不知道算不算真元。”屠魃答道。
“行功,我看一下。”童医官道。
屠魃连忙行功冥想,童医官探手到屠魃腹前,立刻就有了强烈的感应,一股非同寻常灼热的纯阳暖意,仅仅凝聚于关元穴那小小一点上,凝练如丹,感觉那轮廓如画笔勾描般,极为清晰。收回手,回到座位,二目圆睁,凝神看着屠魃。
童医官死死盯着屠魃:“二品,淬体真元。”
“啊?真的?!太棒了!正想着要打架呢,这就有了!嘿嘿!”屠魃喜出望外。
童医官依旧死死盯住屠魃,一脸严肃:“私下练气多久了?谁帮你镇压灵元的?哪位高人在偷偷教你?”
“我这不是上午刚开始吗?萧先生今天刚第一天上课。”屠魃笑着答道。
童医官眼神似要穿透屠魃内心:“你的真元,可言奇异,为我平生仅见。萧先生……没有这么大本事。说,实话!”
屠魃有点懵。
童医官语调依旧严肃,正色道:“小骗子,再骗我,以后就别再来,这儿不欢迎骗子。”
“怎么了这是?嘿嘿嘿!”屠魃有点诧异,嬉皮笑脸道:“童爷爷,我来您这边都两年了,我练气没练气还能瞒得过您?怎么还生气了?”
“一日凝元?当日升元到淬体?没高手护法镇压灵元?你从这儿走出去,随便问问,看有没有人会信?”
“其实也没一天,萧先生讲着讲着,我就按他说的方法玩儿了一下,就凝元了,可好玩儿了。”屠魃兴奋道。
“绝不可能!”
“绝对真的!”
“滚!”童医官怒声大喊:“还骗!以后别来,衣服不用你洗,这边再没有需要你的。”说罢起身返回内堂。
屠魃傻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良久,屠魃大喊:“童爷爷,我真没骗您!您没犯过错吗?有人原谅过您吗?我是骗了您两年,可就算骗二十年也只能算是骗了一次吧?再说,也没害您什么啊!一次都不能原谅?您还讲不讲道理?我骗您一次,您就永远不相信我,这还讲理吗?我可听您老跟人家说,‘我这人就爱讲个道理’,您讲的这是什么道理啊?骗子吧?”
“咚咚咚”,一阵重重的脚步,童医官面目狰狞从房里蹿到屠魃身边,恶狠狠盯着屠魃。两人相对无言,互不相让。
少顷之后,童医官“哼”了一声,恶狠狠道:“行!有点道理,咱俩可以暂且照常,但你必须告诉我实话。”
“我真没骗您,童爷爷!”
“这事儿你也骗不了我,萧先生没这个本事,放心,我会查出来的。你背后有高人!绝世高人!!”
“行!不信您查吧,我反正问心无愧,你就是审问我都行,没骗就是没骗!”屠魃忿忿不平道。
“再说了,就算我背后真有绝世高人,那我也没犯错啊!”
“你废话!你觉得大营里突然冒出个比萧先生、比靡大帅还厉害的高人,还偷偷摸摸藏头露尾的,这能行?!”
“童爷爷,您真想多了!真没有!!”
童医官:“哼!”
屠魃道:“哼!”
“行吧,暂且不论这事。医者父母心,不管你骗不骗我,先给你换了药。”童医官说罢一边上前给屠魃清创换药,一边郑重道:“至于你刚才问的,可以给你讲一下。但你记住,等我查出你骗我的证据,我扒了你的皮!”
“嘿嘿!好!”屠魃嬉皮笑脸。
“你问丹田前后定位,先给你说说。医道上,丹田一说并未有严格的论述。武道有,但也从未见有人如此深究过。不过现在听你想法,或许有些道理。”
“丹田一词本出于道家学说,本意大致是一个藏精所在,乃是一个观想出的空间,并非血肉构成的实体。所以并非如穴位般,须以肌理骨骼定位,也不必像针灸一样,须顾忌行针伤及肌理经脉。因此,大可以将中心点定位得更深一些。”
“那么具体深入多少呢?”屠魃继续问。
童医官又盯了屠魃一眼,微微一偏头,额头上泌出汗珠,显得有些沮丧、有些尴尬:“这个……嗯……这个……嗯,尚需推敲,你不妨再自行探究一番。总之,你可以这样认识,丹田是一个虚化空间,所以,可以稍微灵活一些。”
“那么,童爷爷,稍微是怎么说?灵活一些是多少啊?一寸,三寸?”屠魃继续问。
“废话!我哪知道啊?!叫你灵活一些就灵活一些呗,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了?”童医官有点脸红,开始不耐烦了。
“还有!童爷爷,请问有没有让头脑更聪明更灵敏的办法啊?比如说针灸,药物什么的。”屠魃问道。
童医官眼神有点凶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继续道:“天下多少人想变聪明点?嗯!?有那么容易?吃点药就脑子好使了?嗯!?扎几针就聪明了?嗯!?那我不是老早就发了大财了!?嗯!?嗯!?”
屠魃见状吓得不轻,连忙摆手道:“对不起,童爷爷,怪我不懂事。您要是不懂这个就算了。”
“什么!?”童医官又是大喝一声,这次更是怒火攻心:“什么叫我不懂啊?!嗯!?谁懂?!”
“别!别!别!哎呦喂!”屠魃急忙摆手:“童爷爷,要说您都不懂,那还有谁能懂嘛!您肯定能想个办法出来!我相信您!”
童医官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狠狠瞪了屠魃一眼,这才愤愤言道:“按医理来说,润血生津、固元养精可令耳聪目明、精神健矍,有益于修行。有个古法叫做蕴神八台,原本是养元蕴神的养生法,就是几个肾经穴位。我给你加上其他几个配穴,你自己按摩或者行针皆可,可以叫做‘十二升灵台’。但若是行针的话,一日不可过两次。记着点,次序不能搞错,要从足下涌泉开始渐次向上,太溪、水泉、阴谷、横骨、气穴、中注、幽门、神藏、神庭,百会、少商,共十二穴。其中水泉穴为郄穴,只可日灸一次。但若是以灵力透穴,便无此忌。”
想了想,童医官又道:“此法虽然不能让人从根本上变聪明,可你当时灸摩,立时见效,虽时效不长。但这是蓄精养神之道,日日灸摩,常常将养,自可以提升你头脑的专注力、持久力,还使你耳聪目明反应敏锐,这不就等于你变聪明了吗?这不是大大有益于你的修炼吗?”
“高明!高明至极!!!”屠魃趴在担架上连忙举起双手大拇指:“童爷爷,我想要的其实就是这个,刚开始我没说清楚,谢谢您!谢谢您!!!”
“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提升脑力啊?”童医官问。
“磨刀不误砍柴工啊。”屠魃从容道。
“什么意思?”
“行功凝元,主要靠气机感应,靠观想,靠意念牵引不是吗?这不都是用脑力的呀。童爷爷,不提升脑力要提升什么?哦!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我忽略了什么了,童爷爷,您给我讲讲啊。”屠魃答兴奋答道。
“嗯?嗯!这个,还可以那个,嗯……”童医官一阵支吾,脸色见红,尴尬之际,正巧见袁老大和罗森林来接屠魃,便急忙道:“滚!自己琢磨去。以后少来!尽招我生气!你们赶快把他抬走。”
童医官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内堂,心中暗自沉吟:当年我怎么就没想到有这么个磨刀的法子?哎!如今“刀”也老了,便宜这小骗子了……
两人抬着屠魃走出军医堂大门,袁老大便问:“咱回你家吧?给我玩会儿小七,我就稀罕它,真聪明!”
“咱顺路先去金沅姐家,叫上她一起,她也老要来看小七呢。”屠魃道。
不远处就是金大将军府,几人叫了金沅出来,屠魃道:“金沅姐,去我家修炼吧,我家没大人看着,最自由。”
“那感情好,就喜欢去你家,我家老是一帮子人围着转,烦死了。走!”金沅是最痛快的人,说罢一甩长长的马尾辫,又用手捋了一下漂亮的齐刘海,便要开拔。
“等下,金沅姐,我还想求您帮个忙呢。您府上家业大,给弟弟找把短剑使使吧,我个子矮,总也没有合适的。”屠魃道。
“哦?你也练剑了?”金沅丹凤眼一眨,惊讶问道。
“嗯,练两年了,就是没趁手的家伙什。”屠魃道。
“给你没问题,你可别惹事啊!等着。”金沅马尾辫再一甩,转身回府,就是这么痛快。
不一会儿,金沅拿着一个二尺长的布包裹回来,放在屠魃担架上:“走。”
几人朝屠魃家走去,屠魃回头看看,见两名彪悍的金府护卫腰挎长刀,不远不近跟在身后,脸上露出笑容。
“金沅姐……”屠魃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用说谢谢,那把剑你先用着,别太在意,也不是特别好,是前些年我爸托人从京里给我带的生日礼物,等有机会了,我给你寻把像样的。”金沅道。
“好吧金沅姐,我知道了,弟弟一定记着姐姐的好。”屠魃笑答。
几人边聊边走,又碰上水柔,便凑了一起。
屠魃心道:不错,五个人了,再加两名护卫,又是大白天的,估计罗树林也没那么大胆量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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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屠魃招呼几人帮忙给喂鸟,念叨着把哪样的碎米洒到院子里喂麻雀,再把配好的杂粮喂给房上笼子里的鸽子,又吹了几声奇怪的哨声,招那老七子、乌鸦飞进屋里,给他们分别喂食。一通忙活,几个孩子倒也没觉得麻烦,还觉得挺有意思,毕竟都是些个奇异的活物儿。尤其金沅,跟那小七子腻得不行,小七子也是跟她真亲近,总是围着她扑腾,把金沅美的不行不行的。
喂完了这些宝贝,金沅见几人都踏实了下来,便道:“练功。”
各人寻一个舒服角落,盘膝打坐,开始行功,修炼真阳诀。
众人都修炼,屠魃却还是有点担心着了罗树林的道儿,不敢入定练功。无聊之下,想起要背九九口诀的事,连忙把罗森林帮自己抄的口诀拿出来看,见是从一一得一到九九八十一的乘法口诀,便看了两遍,感觉背的差不多了,想起罗森林说给抄一半,便自言自语道:“这么简单,干嘛抄一半啊,全抄了多好?!这不耽误时间嘛?再说也没什么难的啊,自己算算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开始心算,将十一到十九的口诀推算一遍,每算一道就记在纸上。只是不会写字,趴在床上画画一样,搞得纸上乱七八糟,倒是也能看懂,且不耽误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