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要说？”沈萧言放下交叠的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缓缓道。

“上午其实也和您说了，”楚括道，“公安给的那个信息。”

“如果那个卖淫的妇女十七年和郑侨生的孩子是吴梓月的话，那么吴梓月两年前庭审时的年龄应该是十五岁而不是十四岁，我已经让他们进行了DNA采样，这两天就能出结果。”

沈萧言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看了看楚括转言道，“今天去肖家正巧得了个消息。”

“秦诗九要醒了。”

楚括闻言摆弄文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沈萧言。

“肖洛得了消息就跑过去了，他这两天应该都还会去守着，”沈萧言淡淡地，“过两天若是人醒了，你同我去看看。”

楚括看着沈萧言平静的样子，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在车上时他说“罢了，查便查吧”时隐隐约约的无奈，沈萧言明明早就猜到了吴梓月的年龄问题，两年前他却晾着这条线宣布结案，并告诉处突内部此案方向和犯人没有问题，不需深究。如果是能改变案件判定的重大可能性，师父干脆揭过不提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楚括想着彼时他以为按着沈萧言的性格应当是在几番努力到底翻不了案，所以干脆懒得提了。也因此这两年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对吴梓月身世的调查上，然而时隔两年他终于找到了实证，沈萧言却依旧这样不咸不淡，就好像……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眼沉思的沈萧言，就好像师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案子在吴梓月身上翻不出新来，但却故意引导让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吴梓月身上。毕竟师父清楚他的，越是他压下去的可能性他越是会查。

这样想是说通了师父不向他们透露的原因了，但却更说不通师父为何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楚括皱皱眉，这个案子到现在来说除了师父要追的那个幕后的人，明明所有的关注点只应该集中在唯一的犯人吴梓月身上，除非……楚括面上依旧冷静，但瞳孔却明显一缩。

除非关注点从一开始就不是吴梓月。

不是吴梓月，受伤的齐临从醒来后就接受了警方一轮接一轮的盘问，有问题的可能性极小，剔除吴梓月和齐临，当时在现场的除了认定为被吴梓月杀害的前副部沈执默，只剩下……楚括抬眼。

只剩下推定因逃跑从三楼意外坠落至今未醒的秦诗九。

这才是师父明明要追幕后的人却在沈执默死亡的案子上没有过多纠结的真正原因。

“师父怀疑副部长的死因？”

沈萧言对上楚括的视线，失笑道，“还是你敏锐。”

楚括抿抿唇，“是师父的事。”

因为是师父的事，所以每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师父不信齐临的话？”

在齐临身体刚恢复的时候沈萧言带着处突一队的人去过一次医院，那次被齐临以身体没恢复不愿多谈为理由挡了回来，也因为当时吴梓月对犯罪结果供认不讳，所以警方也没并没有为难他。

等到第二次要派人过去的时候沈萧言便一口拒了，处突问询结果也和警方预想的差不多，沈执默为救齐临和秦诗九和吴梓月搏斗过程中中弹身亡，齐临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后来的事也就不知道了。

后来沈萧言让楚括再去过一次，楚括只当沈萧言想要他过去向齐临确认细节，现在想来齐临当时反应其实也是有些奇怪的。

齐临看到楚括的时候，面上露出了几分意料之内的意味，开口第一句便问沈萧言。

“沈萧言让你来的。”

楚括抬眼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师父不需要你的话。”

齐临细细看了看楚括半晌，没看出一丝不妥来，莫名又笑了笑，慢慢道，“你们处突的反侦查训练倒是做的好。”

“过奖。”楚括听沈萧言提过齐临是学心理学出身，只是自己的心思从来只能被师父看出来，对其他人他倒是不担心。

之后问询的结果和前一次一模一样，齐临说当时沈执默设法引开吴梓月，让他和秦诗九趁机逃出去，结果被发现了，吴梓月开枪打伤了他，沈执默为了让他们逃挡住了吴梓月，然后他带着秦诗九往外跑，之后就没有意识了。

楚括走之前齐临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帮我转告你师父一句话。”

“他可以不在意我的话，但他会需要我的话。”

楚括后来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沈萧言，沈萧言那时听后也没露出丝毫意料外的表情，虽然楚括也从来看不透师父的心思。

那时候他记得师父只是点点头，让他去做了记录，然后便是吩咐处突结案不再继续追查细节。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不能算是不信，”沈萧言想到什么似的，淡淡一笑道，“他也说我需要他的话，不是白说的。”

“他第一次不肯说是因为我在，”沈萧言道，“我在他不敢说。他怕因为我情绪紧张露出更多破绽让他人察觉，所以我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但他怕我怀疑他的话的可信度深入追究，所以让你告诉我，我需要他的话。”

“既然说的可信，”楚括皱眉道，“那为何不能您在的时候说。”

“他的话是我需要的是他给我的保证，”沈萧言淡淡道，“保证这个案子的结果绝不会有错。”

“他说我不在意他的话是因为，”沈萧言顿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知道我不信他说的细节，但告诉我不要查。”

楚括皱了皱眉，更为不解地看向沈萧言，沈萧言看着他的表情，了然一笑，摇了摇头似乎不准备再开口了。

楚括低头沉思，常理而言，为了追究结果，沈萧言不可能同意齐临的要求，但是既然他知道，齐临必然都能知道，他明知师父会深究到底的性子却依然这么做的原因……楚括突然想到沈萧言一直以来说的那句话。

不强求结果，只求心安。

思绪一转，楚括抬头看向沈萧言肯定道，“这是沈副部长要的结果。”

沈执默要的结果。一个结论不会错，却要求隐瞒的细节的结果，于沈执默而言，那只可能是这个细节关乎了其他人的利益。

而这个其他人，只能是秦诗九。

“师父没有错，”楚括沉默了一阵，抿了抿唇道，“师父给了世人心安，这么多年，该给自己挣一份。”

沈萧言闻言一怔，定定看着楚括坚定的眼神，眼里明显带着暖意，无奈地笑道，“楚括呐楚括……”开了个头却又止住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