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近日格外清静。
一连几日,只有白日归来和夜里出去时最为热闹。
日过三竿,今时正是人声嘈杂时分。
“钟离兄,刚从外头风流回来?”
“那可不,难得偷来几个清闲日,可多亏了花三少。”
“什么花三少,不就一个被宗门拒收的佛修。要小弟说啊,就是碰到个好运气,便宜了我们。没有小公子三天两头地来遭事,咱们也能安心几日。”
“话是这般说,也不知小公子在禁地出来没。小公子虽然心善,实力也不凡,但这禁地可连兽神都不敢入啊。”
“这钟离兄你就有所不知了,昨日正逢阁主回来,便去禁地领小公子了。听说被阁主一并带走了。
阁主管小公子向来管得严,我们哥几个,今次许能再逍遥个把月也说不定呢。”
“那也不过说不定的事儿啊,若是阁主哪个心情好,指不准小公子今日就回来了。”
两人悠悠聊着,钟离兄话音还停留在“回来”二字,便听得老远的从飞光轩传来一声大喊:
“小爷我回来啦!”
其声如龙啸震天,嗓音清亮,赫然是苏小公子苏信本人。
两人对视,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有几个刚御剑回阁的修士,听到苏以归这一喝,脚下猛地一个趔趄,险些就当空跌落。
飞光轩几个奴仆赶紧地端盆倒茶。
一时脚步纷乱。
路过时几眼相觑,均是同副神情——
“这小祖宗怎么又回来了!”
倒不是说苏以归纨绔无理,他们家小公子生得乖巧,仗义善良,化神期修士,实力丝毫不输他人。
玲珑阁家财万贯,但小公子的钱财尽用来行侠仗义,广收天下奇珍异宝,学尽万千道法。
但就是太好了。
没两三日都能给他们找些刺头来。
尤其近八十年,玲珑阁的人生活得极其轰轰烈烈。
这不,小公子前不久就喜好上研究古佛修炼之法,瞧上了古佛世家花家的岩冰古佛。
途中又逢些腌臜事,就跑去惩凶除恶了。
谁知碰了个硬钉子,差点把命给丢了。
正巧花家三少路过,叫他给救了去。
本想着有人相救,小公子无碍,阁主不降罪,众人相安。
哪晓得,这花家一兔子就把小公子带去禁地。
索性青阳先生说无事,遣他们散去。
他们经此坎坎坷坷,也多了几日闲静。
奈何……
人饶天不容,小祖宗又回来了!
正过午时,苏以归斜卧软塌,随手捻一颗葡萄丢入口中。
左右两侍女抱剑站立。
往下数百名剑侍分两侧排列,自前堂内一直到飞光轩大门,整齐划一。
一个八字胡修士,手持羽扇摇摇晃晃,一路行至堂前,“小公子回来了。”
苏以归闻声,赶紧从榻上下来,两步跨去,“青阳叔叔,救命啊。”
青阳寿低声问道:“可是跟阁主有关?”
苏以归乖乖点头。
可不就和暴君有关,不然他也不会被他一脚给踹回来。
青阳寿示意堂中一众侍从退下后,无奈一叹,“小公子,说吧。”
苏以归道:“我拿飞天镜给了花家的花焱,我哥要我拿回来。青阳叔叔,那个飞天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青阳寿一听,也无法了。
“当年救世的四方神镜之一,你说重不重要?”
这小公子平日怎么整都行,这会真的出大事了。
当年神器选了小公子,他们就觉得完了。
这下,怕是没了。
苏以归也知那是神器,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连青阳叔叔都说重要,那这回是没得说了。
青阳寿叹道:“这花焱,我也听说过一些。不是什么刁难人的人。古佛修一向不与人争,好说话的。要不,小公子你亲自往花家一趟,与那花三少说说。”
苏以归听见要去找花焱要,又耷拉个脑袋,“好吧,那我就去试试。”
青阳寿道:“嗯,小公子切记此行莫再惹什么是非了。前日传来南疆尸患的消息,玲珑阁作为天下第一宝阁,也当出些人手。小公子还尽快得带队出发才行。”
苏以归刚想说暴君那人就在路上,根本不需他们过去,想想暴君的性子,又蓦地改口,“好,那我就过去了。”
花家位于冀州人界和修仙界的交界处。
苏以归赶着时间乘郯曲舟出来,到花家时也已至日暮。
要知这郯曲舟可是能日行百万里的法宝,苏以归还是走的近道,两地相隔实在远极。
苏以归也不过正门,郯曲舟掠过花家地界,就直接往花焱的无忧居而去。
越过月门,苏以归将郯曲舟一收,便落到院中。
所幸无忧居自来无人,连个婢子仆从都没有,倒是惊吓不到其他人。
苏以归望着终日紧闭的房门,踌躇两步,终是走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嘎吱一声,门开了。
门口并无人。
苏以归往里走。
花焱一般不在正堂,不过是门口设了个禁制。
若是相识的人敲门,花焱便可通过禁制直接开门。
耳室是间禅房,是花焱常待的地方。
苏以归直接推开门。
四壁空荡,只有一个祭祀用的木桌,桌上摆着古佛。
佛前两盏青灯,灯前一蒲团。
一着茜色袈裟的和尚在蒲团上捏着佛珠念经。
和尚侧对着苏以归。
苏以归走来正好见到他艳丽的五官,还有头上那九道戒疤。
花焱,花家三少,外人都称他叫:“艳僧”。
不是说他破了色戒,喜好美人,而是他本身就是个美人。
眉心一点红心,让他本就美艳的五官更美得不似凡人。
苏以归觉得,是妖,叫他妖僧,都不为过。
但花焱这人,是实实在在的佛修,古佛世家注定的下一任家主。
“诶,花三火,我来了。”
和尚握着佛珠的手一顿。
半垂的眉目微微抬起,却并未看苏以归。
“寻小僧何事?”
苏以归道:“我要拿回飞天镜。”
花焱闭目,捏起佛珠,继续念经。
苏以归一把在他面前蹲下,“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一直蹲在这,蹲到你同意为止。”
花焱举目撇他一眼,又阖眼,念经。
苏以归气道:“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去你院前摘树。我把你院前都种了树,叫你连出门都难。”
花焱这次连抬眼都没,嘴上继续念经,传声道:“你种。”
苏以归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噎死,他就知道这花三火不好搞。
生得这般好看,却是个秃驴脾气。
呆板无趣不转弯。
真是气死他了!
“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给我?”
花焱这次终于手中一顿,睁眼看他。
“何事都可?”
苏以归心中忐忑,吞咽了下口水,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