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雨来去匆匆,此时天间远远出现一道彩虹。小美还是站在祠堂门口陪着剑心。
元敬道,“母亲说,剑心可以起来了。”
段氏冲着剑心翻了白眼,带着雨具走了。
戚继美想要抱起虚弱的剑心。元敬蹙眉,按住他的肩膀。
萧六拦腰抱起剑心,月姣扶着她的小腿,以免久跪的膝盖再因震动受伤。一行人一直走到门口的马车里。
元敬道:“你的婚事已成,母亲定了李家二小姐,月姣要为你去求亲,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你距离她越近,她越容易受伤。”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撇下他来到马车旁。
小苹果取来一个软枕,剑灵赶紧塞到剑心的膝盖下,剑心的腿此时已经无法伸直了,稍微伸展都疼痛难忍,侧躺保持膝盖轻微弯曲的功能位。喜儿心细,让仆人给马车轮上包了布减少震动。
车帘落下,马车缓缓向碧海山庄行去。月姣转头,看到戚继美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衣袂翻飞。
爱人受伤,自己却只能视而不见,不能关怀,不能陪伴,这种感觉,必定十分痛苦吧。
……
慕松院里只留了剑薇看守。众人分为两拨,月姣带着刘妈妈、剑雨、剑舞与官媒去李家提亲。
其他人回碧海山庄照顾剑心,用沐浴暖身,请医问药。
周大夫看了后,给剑心膝盖上敷上厚重温暖的草药包,开了祛风寒的方子,“幸亏剑心姑娘常年练武底子好,不然再在雨里跪上半天,这膝盖定是要废了。现在只能慢慢调理,三个月都要卧床休息不要移动,尽量减少后遗症吧。”
听到这话,小苹果,剑灵已经开始忍不住抽泣了。
月姣提亲后,来到山庄看望剑心,“请大夫务必尽心,”
周大夫很恭敬,“医者父母心,戚家忠臣良将,老夫钦慕不已,自当尽力,这以后,下雨天,腿痛怕是避免不了。待这淤血消散,再配上热敷,艾灸熏疗,姜油按摩,可以减少后遗症。”
剑灵忍住哭泣,“剑心姐姐的剑术是最出众的,只怕…….”
众人神色黯然,周大夫劝道:“幸好姑娘年轻,痊愈并非完全没可能,看恢复吧。”
……
剑心卧床两个月后,在小苹果的精心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快,唇有了血色,目有了光亮,恢复几分冰山美人的风采。病愈以后,她只留在碧海山庄,不再去慕松院伺候。眸子染了一层的淡淡哀伤,像林中清晨永远不会被风吹散的大雾。
乐儿为了帮剑心解闷逗她开心,在病榻前,搬来了一扇留白屏风,时常和倪楚方一起演皮影戏。
小美后来来了两次碧海山庄,却站在丹心阁门前不敢进去。
近乡情更怯。
从前众人中最爱笑爱闹的男孩,如今却静静地站在窗前。
屋内言笑晏晏,屋外萧索秋风。
她的武艺高强,却怕弱小的猫咪。
自己发下重誓,她也不相信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姑娘,到底受了多少磋磨,才有今日清冷的性子。这份清冷,为她隔绝了红尘喧嚣,也隔绝了更多的东西。
他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十几岁的的漂亮姑娘,却冷冷清清、遗世独立,有些可怜。他尝试想融化那层冰山面具,但是他失败了,还给她带来了灾难。
他这些日子,在山东游历,寻访名医,寻了生草乌、生半夏、生川乌、生天南星等药材,配了很多治疗膝盖的草药包,他希望能让她重新站起来习武,别给她后半生留下后遗症。他不能照顾她了,但希望她起码可以有从前的快乐和骄傲。
……
小美的婚礼,月姣大着肚子亲力亲为,柳锦心陪着她布置安排,登州官眷皆是捧场,不失为一场盛事,戚李二家一个月内定亲结亲,有东床快婿的美谈。
成亲那晚,宾客散去后。戚府安静了下来,这几个月,筹办婚礼、救剑心、加上怀孕,月姣身心俱疲,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李氏二小姐,李宝娴,柳叶眉,腰纤纤,双目含情,声音低柔,精女红,擅厨艺,是传统的小家碧玉,是几乎所有婆婆都喜欢的类型,这一次婆婆戚张氏总会顺心合意了吧。
经过祠堂时,想到了那日大雨阿美为阿心遮雨的样子。
满院子张灯结彩,丹心阁剑心一个人冷冷清清。
月姣突然胸臆难平,嘱咐剑灵驾车,二人往海边缓缓行去。
坐在沙滩上,看着眼前沧海明月,月光为海上撒上一层飘摇的碎钻,潮起潮落,循环不息,天上星图闪烁。亿万年来自然风光不会因人物悲喜而黯淡一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
身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布履踩在沙滩上,有绒绒沉闷的声响。
不用抬头,凭着气息,她也知道他来了。
一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他拉过她的手包起来,为她取暖。
“怎么一个人来了。”
“心好累。”
“累了,就好好歇歇。”
“元敬哥哥,你信命运吗?”
“我信命运,也信人定胜天。”
她转头看着他坚毅的表情,声音带两分凄楚,“如果,我投胎在剑心、小苹果身上,我也不会嫁给你。”
他突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紧搂住她,“没有如果。”
“你看天上的星星,这一颗和那一颗,离那么远。姻缘若像流星一样划过,就会永远错过,这人生,似乎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上下四千年,朝代变迁,一代又一代人,如果我大你十岁,也不会相遇。”
“我们会分开吗………”
“不会。”耳边传来他坚定的声音。
烦心事如一团乱麻,海风轻拂着她的脸,渐渐靠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成亲后,阿美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从前组织春游、夜宴、采花、踏青、插科打诨,哪哪都有他。现在也不再笑闹了,循规蹈矩,不发一言。她看着他循规蹈矩的举止,如瀑布前的一潭深水,月姣担心他下一刻情绪失控突然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