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咽气的时候，月姣不眠不休已经三天，神思已经恍惚，还是痴痴地看着孩子。元敬抱着她安慰，“月儿，别太难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休息会儿吧！这样熬着太伤身体。”

月姣坚持要送团哥儿最后一程，“我的孩儿死了，我做娘的，怎么可能好好休息。”

……

月姣和龚管事一起审讯。

二房人审讯后没有问题，关在听竹院思过。李氏因为团儿的去世很惶恐，那天是她闹分家，团儿才受难的。她决定听夫君的话去家祠思过，来到家祠敬香。

沈涟漪为示自己清白，绝水绝食。李氏来到祠堂，沈涟漪被绑着坐在柱子侧方，呜呜地想要跟她说话，那天分家风波，沈涟漪对自己还算客气，犹豫了一会儿，李氏就扯了沈涟漪嘴里的布团。

沈涟漪告诉她剑心的事，李氏不信，毕竟她从未见过剑心。涟漪笑着，眼睛泛出妖异的光泽，“你若不信，就去问婆婆，婆婆亲自下令惩罚了剑心。”

李氏思索，问戚家仆人怕引起风波定是不肯说的，只能问婆婆。

来到北苑，小美坐在母亲床边侍疾。难道自己的夫婿，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下贱的丫鬟而冷淡自己？心有踌躇，婆婆晕倒自己有五分的原因，所以她还是给婆婆用温水擦脸擦手照顾她，期望赎罪。

过了半日，小美看她态度好，放心去出恭。李氏怎么摇晃也摇不醒婆婆，心一狠，拿了绣花针往她指间扎去，戚张氏吃痛悠悠转醒，李氏从戚张氏口中知道剑心的事情后，坐在原地发呆。

戚张氏心里惦记着孙子，一定要去看望他，一出门就看到戚府铺天盖地的白色帷幔。她在老奴党氏的搀扶下，来到团儿的棺材前嚎啕大哭，又想起好久不见沈涟漪，又去家祠找涟漪。

沈涟漪看到救星，痛苦流涕，诉说自己的遭遇，说嫂嫂失子怕是得了失心疯，让表叔母赶快去救段氏。

段氏吃不住痛，被刑具折磨后，也想给自己儿子留一笔产业，就要了那笔银票，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曾被少夫人恶劣对待，因此生恨报复，挑唆春杏下手，此时龚管事已经在记录口供。

戚张氏带着沈涟漪和王氏家仆争执，推开柴房的门，段氏看到转机，反咬一口说是严刑逼供，死活不承认刚才的说法，状若疯癫。

戚张氏连连说涟漪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艰苦朴素，断不会做那种事的，都是她的错，没好好教育下人，为了节省银钱要辞退春杏，才出了这等惨事，说罢就要以头触柱，去地下照顾团哥儿。

母亲以死相要挟，且段氏的说法没有明确证据，且段氏因为挑唆春杏，也被惩罚的半死不活了，春杏家人尚未找到，元敬只好叫停了这样的审讯。

月姣跌坐在地上，眼泪留下来，“我，不应该，让团儿，去南山堂。我不应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

两个月以前，小团儿还是个准备拥抱世界的新生命，如今只剩一个冰冷的牌位。

上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月姣只想给团儿守灵，意志消沉。

但是元敬不忍留她一个人沉沦在悲伤之海。或许回家，心情会好一些。逃离，是有用的。于是决定带着月姣提前上京。

刘妈妈嘱咐乐儿，把那些小孩子用的东西全部撤走，以免月姣触景伤情。孩子的衣物，木剑、木马装在木摇篮里被放到杂物间。

登州官眷纷纷上门来安慰月姣，柳锦心陪她最久，告诉她，她和相好的官员千金已经开始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通缉春杏家人，让月姣放心地去京城，她会代替月姣给小团儿上香的，孩子不会孤单。

……

临行拜别戚张氏时，老仆党史抱来了一个大白色布包给了小美。

“这是我做的五斤山东煎饼，煎饼干燥，不容易坏，而且是山东口味，武举路上，你们就当做干粮吃，好吃着呢。”

“元敬会试若中举，做了大官，莫要忘记贫苦百姓。”

“小美，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月儿，注意身体……”

……

出了蓬莱城十里后，七星剑士在官道旁等候。

元敬将月姣抱到马车上，小美坐在车前驾车。

剑心的腿已经基本恢复，只要不剧烈活动，膝盖就不会疼痛。她骑着马，沉默地行在队伍的最后，守护着所有人。

……

每过一个村落、县城，元敬都将春杏家人画像贴到显眼处。

一个月的路，为了照顾月姣的身子，放慢速度，走走停停走了三个月。

月姣无法忘记自己的孩子，她时常做梦，有时梦到自己圆圆的肚子，元敬坐在床边给她读《孙子兵法》。

有时梦到自己正抱着婴儿，给婴儿喂奶。

若是时光倒流该多好，这世间最令人痛苦的，是原本能够阻止的悲剧。

元敬的痛苦不比她少，他给孩子取名戚念，会一辈子想念这个孩子。其实他早就取好了名字，是另外一个，之所以久久没有定阿念的姓名，是因为他取了好多个，因为期待着二人会有很多孩子，所以连成一串更好听。这些他没敢告诉她，只怕她更痛苦。

月姣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失眠多梦，加上有时痛苦的吃不下饭，怀孕养胖了的身子又瘦了下来。到了廊坊附近，她脸色很差，发梢枯黄，整个人憔悴不已，形销骨立。这一日，又把吃的东西吐了出来，众人忧心她的健康，元敬请了村医诊脉，村医说，肠胃没问题，只是怀孕了，一个月了，要多补一补，不然母亲身体弱，生出的孩子也不好。

听了这个消息，月姣黯淡的眼睛里又有了一丝光彩。

团儿的死，有元敬的原因，若他搬去北苑，把书房腾出来给乳娘，孩子也不会去南山堂。

有戚张氏的原因，没有管理好下人，为了节省银钱着急辞退春杏导致春杏心理扭曲报复。

元敬把这些话告诉她劝她，让她不要以痛苦来惩罚自己。

月姣的泪水滴落在碗里。

希望带给人力量，她不能再这么消沉消瘦下去，因为肚子里又有了新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