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丘之上,韩逍遥一边撒着香料一边在炭火上翻转着竹签,两只半个巴掌大小的鹌鹑被炙烤的滋滋冒油。
炭火对面,郝仁嘴角直抽抽。
这特么哪里是烤鹌鹑,分明是烧香料,不,烧银子!
他很清楚,只那包香料粉的价值,足可以买到二十只鹌鹑。
后半夜,韩逍遥将他拉出营地,到这个土岗上看星星吃烧烤,一人一坛绍兴花雕女儿酒。
一开始,郝仁莫名其妙,以为有重大事件要商议,于是毕恭毕敬留神倾听。
可羊肉、鸡翅什么的吃了一堆,连年陈的花雕都喝了半坛,对方居然又从竹篮中摸出两只鹌鹑!
韩逍遥看看成色,觉得还凑合,于是递了一只给对方。
郝仁不想一头雾水,接过鹌鹑便问道:“韩先生东京之行,必定大吉大利!在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大事,值得先生亲自炙烤招待郝某?”
韩逍遥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淡了,便拈起一小撮精盐洒在鹌鹑上。
“黎明之前,高岗之巅,你我之间,篝火烤肉花雕,若再论一论英雄,谈一谈风月,也算追慕先贤的雅事……”
郝仁默默啃着鹌鹑。
这说的都是啥啊?
黎明还有两个时辰,小小的土丘高不过两丈,喝酒吃肉吹牛,怎就变成追慕先贤了?
而且,大半夜的,万一俺喝多了,谁知道你要做甚?
有事直说呗!
“皇城司已经盯上韩记,派人来笼络的时候,被我拒绝了!”
郝仁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虽然两人在推翻赵宋的目标上达成一致,但郝仁绝不是无脑盲从,尤其深知双方实力的悬殊。
“韩先生,现在翻脸有些急了吧?”
“不是翻脸,因为很可能搭上官家那条线,明面上韩记与皇城司绝不能有任何沾染。”
郝仁秒懂。
“那俺这边去和他们接触?”
韩逍遥想了想问道:“若是招募精干好手,你能训练他们应付皇城司吗?”
皇城司是待遇优厚的帝王鹰犬,无一不是牙尖嘴利且忠贞不二,以韩记这点家底想要抗衡,实在是螳臂挡车!
不过,韩逍遥非比寻常,既然提出构想,肯定作了慎重考虑。
郝仁干脆地回答:“不能!”
韩逍遥点点头,不出预料,对方擅长讯问,对于谍报与反谍未必能够胜任。
“不过,有个人或许可以做到。”思量再三,郝仁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韩逍遥笑了,举起酒盏表示感谢。
如果处于卡牌游戏中,按照套路,他很可能会遇见一张“SR”史诗卡。
不出意外,韩记很快就会操办“皇家彩扑”,在鱼龙混杂的东京城,作为外来势力肯定会被各方势力刨根问底,首当其冲无疑是皇城司。
荒原在韩逍遥有意识的布置下,形成了网格化管理,但人心难测,无孔不入的皇城司一定会想方设法渗透进来。
兵对兵将对将,间谍对间谍!
所以,现在开始组建内卫,除了保护关键部门与重要人物,积累经验是至关重要的。
同时,若是能未雨绸缪地布下几枚闲子,到了图穷匕现,或许可以发挥难以估量的作用。
大名府城外,三里亭。
张诚带着满满一车的礼品,恭候在一间农舍前。
“韩记张诚前来拜访,还望先生看在一片诚心的份上,见一见罢!”
尽管声如洪钟,可院内仍然无声无息。
张诚面色尴尬地看了一眼同来的韩逍遥。
韩逍遥淡淡地问道:“第三回了吧?次次如此?”
张诚点点头。
实在有些无奈,韩逍遥点名让他来请这位隐居的“高人”,他的确礼数周到恭恭敬敬,怎奈人家就是闭门不见。
韩逍遥指着院子命令道:“拆了这个院子!”
啊??
张诚与商队雇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说傻气生财,朋友遍天下的吗?
怎么到了会长您这里,就变成嚣张跋扈的恶霸地痞了?
“没听见吗?”韩逍遥严厉地扫了一圈。
这下,张诚等人知道,这不是开玩笑!
张诚不敢迟疑,飞起一脚直接踹向院门。
哗啦!轰!
简单搭建的木门那里经得住力大如牛的张诚奋力一踢,当即四分五裂。
而雇员们也都是身强力壮之辈,合力上前推推搡搡,直接将半人高的栅栏拆得支离破碎。
韩逍遥点点头,率先跨入院子,笑着对张诚说道:“你们看,李先生并没有怪罪,想必是认同这种方式的。所以,不要一昧死板的求见。”
领导说啥都是对的!
跟在身后的众人只好附和。
“正常情况,接下来该怎么办?”韩逍遥打量着这座不大的竹木房屋。
张诚心中一凛,硬着头皮说道:“进屋奉上礼品拜见先生。”
一名雇员迟疑地说:“可是门关着……”
韩逍遥笑道:“只要韩记以诚待人,这天下就没有打不开的门!”
说完上前推了推门,不知是从内部闩住了,还是有人抵住,门没开。
韩逍遥笑道:“嗯,看来,这位先生又在考验我们的诚意,继续,把屋子拆了!”
屋内,萧云鹤身披铠甲,腰插长刀,端着连弩守在阁楼入口处。
他的身后,一名绝色女子虽然惊恐,却强自镇定护着显怀的腹部。
“咣当!”
屋门又被张诚踢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雇员们一拥而入各执棍棒戒备。
瞥了一眼阁楼,韩逍遥顿时理解了对方闭门不见的苦衷。
立于门口,看着杀意沸腾的萧云鹤,看着近乎绝望的美貌女子,韩逍遥冷冷地命令道:“全部退出院外!”
能进入韩记,令行禁止是第一要求,因此十余名雇员立即转身出屋,穿过院门安静地等候。
张诚挡在韩逍遥身前,死死盯着萧云鹤手中的连弩。
韩逍遥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
韩逍遥拍了拍他的肩:“你也出去!”
张诚看看韩逍遥,再看看萧云鹤,最终跺跺脚出了院子。
萧云鹤端着的连弩依然锁定门口的不速恶客。
唯有那女子,见韩逍遥改弦更张与恃强凌弱之意,稍稍安心。
韩逍遥正了正衣服,微笑着踏进房屋,继而关上破损的房门,冲阁楼一躬到地。
“韩某信息有误,致使夫人受到惊扰,实在是罪过不浅。”
萧云鹤讥讽道:“一句罪过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那女子悄悄扯了扯萧云鹤的衣襟,示意他好好说话。
韩逍遥直起身笑道:“若是夫人有任何索赔,只要韩某有的,皆可!”
萧云鹤忽然笑道:“要你的命呢?也给吗?”
韩逍遥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反问道:“你持强弩钢刀,韩某身无片甲,这条命不是早在萧先生手中了么?与其说我给或不给,不如说你取与不取更贴切罢?”
怀孕的女子听到此时,便推了推萧云鹤:“萧郎,韩会长亦是明事理之人,事已至此,恶语相向又是何必?”
韩逍遥看了女子一眼,夸赞道:“还是渔阳郡主知书达理,韩某一番苦心,岂是厮杀汉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