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某个阴暗的角落。
消失多日的肖富贵,微笑着将一大叠银票推给海长老。
海长老一张一张贪婪地清点着大额银票,这可是尾数五万贯。
确认无误,海长老堆起笑容说道:“果然大手,海某佩服!只是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脑袋搬家?”
肖富贵不以为意地说道:“借个进宫的门路就挣了十万贯,按照百贯买命的规矩,怕是午门外也摆不下这么多人头吧?更何况,海长老收钱干脆利落,事了又伤春悲秋,虚伪了吧?”
海长老哈哈一笑,坦然道:“见笑见笑,不过以皇城司的手段,最终肯定会查到你们头上……”
肖富贵起身离开,丢下一句话:“这两朵‘并蒂花’只是见面礼,好戏在后头。”
拉开房门,矫健的身影随即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听着皇城司、内司、开封府陆续传来的进展,陈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御花园水道的铁栅栏有松动,缺口可容一人通过。
大凉亭附近出现残留掘土,疑似现场挖掘洞穴。
凉亭坑内、枢密院废墟都查出大量火药成份,但从破坏程度推测,比寻常火药威力提升至少十倍以上。
五十步内,人畜皆成粉齑!
作为带御器械的统领,陈元瞬间毛骨悚然。
若这种新型火药投射到官家附近……
当赵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陈元随后严令宫城守卫昼夜双岗,再派内司老手彻查皇城,后宫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东宫,赵桓客气地送走内司办案人员,回头看着耿南仲。
耿南仲心头一抖,忙说道:“殿下,此事绝对与老臣无关!”
赵桓当然了解,对方没有这种泼天的胆量,但他问道:“那你猜猜,谁做的?”
耿南仲长叹一声,作为旁观者,他们都很清楚,选择夜间炸毁几乎无人的御花园和枢密院,摆明了对方意在示威。
而大宋境内,敢于这么做的,除了堤北的韩逍遥,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那么,问题来了。
东宫与石记打断骨头连着筋,石记刚刚以白菜价接手韩记资产,并大力援助对方,这让官家怎么想?
是不是太子做腻了,所以想换个位置?
赵桓突然冒出一句:“我去给官家请罪……”
“去不得!”耿南仲赶紧制止:“此刻官家雷霆震怒,一旦去了殿下太子之位便无可挽回,无论如何,也要等明日朝堂之上再见机行事!”
赵桓脸色难看极了。
原本他就不受父皇待见,若非百官坚持立嫡立长,只怕自己早就被废了。
如今,这么大的把柄若是落在郓王手里,天知道会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韩贼狼子野心猖狂若此,悔不该……”
耿南仲意识到,如果不能扭转赵桓的不利局面,东宫的地位只怕会受到沉重的打击。
“若是说动内相与老公相,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保殿下仍是东宫之主!”
赵楷瞬间明白,这是从官家与百官两个方向化解自己与韩记的牵扯。
只是说动梁师成与百官,少不得花费钱财,好在收割韩记后东宫宽裕了很多。
“拜托耿詹事了!”
耿南仲当即拿了东宫令牌,夜访蔡府与梁府,当他从梁府出来后,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只要韩记灰飞烟灭,韩记与石记的交易便死无对证,而三五日后尘埃落定,再无瓜葛。
遥望北方,耿南仲笑道:“蚍蜉撼树,可悲啊!”
北丘山,禁军西营三里外。
两千名韩记战士经过修整,在元十四的带领下重新上马,以箭矢阵型缓缓向禁军的营地逼近。
快要接近时,云层陡然散开,月光投射,庞大的队列无所遁形,禁军岗哨终于发现并敲响铜锣。
元十四放下面罩,抬起长槊催动战马,发出高亢浑厚的喝令:“冲!”
音波扩散在夜空中,两千名战士抽出长刀,异口同声高呼。
“杀,杀,杀!”
声振长空,铁骑如洪流汹涌狂飙。
铜锣响起,禁军西营顿时乱成一锅粥,夜色中数千名禁军好似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
对付骑兵的不二法门就是弓箭,所以七成的大宋禁军是弓弩兵。
西营统兵官目测之下,判断出这股骑兵在两千上下,而他的麾下不过六千步卒,差距有点大!
但,此地一马平川,在骑兵面前逃跑,还不如自己抹脖子痛快。
仓促集合了千余名弓手,还没来及列阵,元十四一马当先已经杀到。
战马蹄声如雷,槊尖寒芒闪耀,前方百步便是敌营,元十四双手攥紧长槊,死死盯着宽大的营门。
见对方来势迅猛,禁军统兵官慌忙下令:“百步,射!”
弓手朝着统兵官的指向,松开弓弦。
“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箭矢飞向骑兵。
但,夜间与白天的视野是有差距的,而且韩记骑兵训练度不够,马速没有统兵官预想的那么快。
所以,第一波箭雨中的大多数,都落在了元十四的前方。
统兵官在寨墙上再次命令道:“七十步,射!”
此时,弓兵人数已经超过一千五百,齐齐拉开弓弦射出第二波箭雨。
“喝!”
元十四高呼一声,迎着漫天的箭矢奋力冲向营门。
两息过后,骑兵队列中便响起“噗噗噗~”地中箭声,以及连续不断地“噗通”声。
元十四听着声音判断,至少七八十名战士摔了下去,庞大的马群奔腾而过,坠马者几乎很难生还。
“四十步,射……”
统兵官的话音未落,弓兵大队已经慌了神,四十步的距离,对于骑兵不过三四息而已,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雷霆就要降临到自己头顶……
精明的弓兵已经知道,如此海量的骑兵,弓箭御敌根本不可能了。
趁着前面的同袍阻挡,自己先走一步比较好!
于是,数百名靠后的弓弩手,转身向东逃窜。
原本就慌张的禁军犹如打折了脊梁骨,很多士兵放弃抵抗,胡乱射出一箭后便跟着四散奔逃。
所以,原本杀伤力最强的第三波箭雨,出人意料地没给元十四的骑兵造成多少伤亡。
瞥见西营内部乱了阵脚,元十四拉起缰绳,战马一声长嘶,奋力飞跨两组拒马落在营门之前。
元十四深深吸气,在落地的一瞬间,借着飞跨的惯性,从战马上腾空而起扑向大门。
寨墙之上的统兵官,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宛如雄鹰俯冲而来。
半空中的元十四,双臂将长槊高高扬起,冲着营门猛然劈下。
一股炙热无比的力量附着在槊刃中,准确地击中营门。
刹那间,由小腿粗细原木打造的营门,经受不住冲击轰然破裂。
一名黑盔黑甲的大汉,从破口处闯进营中,高举长槊爆喝。
“韩军破营,挡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