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5章 归还二(1 / 1)猫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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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上庆功兼做接风宴会之前,周淮安还有很多积压下来的事务需要处理毕竟,虽然上头给空降了两个副手,但是自己在军中鼓捣出来的这套东西,还有一系列的操条、章程和制度,都不是那么轻易可以上手的。

或者说,如果没有足够文书和数学的底子,作为简单统筹学和组织管理学的基础随随便便的贸然上手就会很容易搞得一团糟,而导致底下人的怨声载道和间接抵制什么的所以,还有不少东西得周淮安自己亲手纠正和梳理回来。

这一忙碌就忙碌到了下午茶点的时光,籍着停下来休息,吃喝点糕饼和蜜茶的间隙,周淮安也吩咐人把那个拦截告状的少年人给带了上来。

因为被清洗过的缘故,对方看起来比之前的年纪还要更小一些,也显得精神和清楚了许多只是脸上的青肿和手臂上旧日淤积下来的伤痕,在提醒着他最近的遭遇。

“我就是你要告的那个虚和尚。。”

周淮安对他微微颔首道。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这不可能吧。。”

少年不由吃惊的嘴巴张了张才喊道

“虚和尚可是一直都在这城中发号施令的。。”

“若是世上还有虚姓的和尚话,便就是我了。。”

周淮安不以为意的摆手道。

“所以我想知道,这些日子在城里法号施令又是谁人。。”

“小人贝小二,见过虚大师。。。”

他这才重新趴下去道。

“还请大师替我主持公道啊。。。”

他本姓贝,名叫沓石,是榕江一代世居水上的船户后代,因为是父母生的太多了,干脆把养不了的他送给岸上的木器工坊里做了学徒。

这个时代的船户和后世那些人为贬斥和造就的贱籍之民不同,那是特指这个时代游曳在江河湖海上的一个特殊群体,以打渔经商船运等世业为生。得益于这个世代极为发达的江河水运事业,许多人一辈子只有很少时候上岸,甚至不上岸,而各种婚丧嫁娶生老病死都在船上渡过。

唐国史补卷下曰:“凡东南郡邑无不通水,故天下货利,舟楫居多。。。逐流往来,聚舟成族者,不胜凡几。。”因此其中有微贱者,多数以随处可见的“贝、蚌、磲、玳”等事物为同音姓氏。

问题是,他接下来罗哩罗嗦的讲了一堆,所在城中木造行会各种欺压学徒,驱使奴役如牲畜,吃人不吐骨头的内幕可是这些又关周淮安什么事情呢,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一直在发生着,他能够解决了一时,难道还能解决的了一世么。

他还没有不自量力道自以为可以解决和撼动,一整个行业自古沿袭下来的陋习和潜规则。就算把他们都一股脑的干掉了又能怎样,难道还有更好的替代方案,保证这些行当和相关人等的生计,得以继续维持下去么。

就像是在自己手下那些冠以学徒之名的队员们,虽然在日常里比较辛苦,白天要参加各种操训和勤务,晚上还要给指派道各个队里去,按照自己给的模版“讲古”和“说道理”几乎一天到晚被指使的团团转,各种忙的脚不着地,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在享福,而屡屡有人想要加入进来。

因为他们留在自己身边不但吃的好睡的稳,不用额外受虐待和侮辱的代价,还能由此学到真正的本事和有用的东西。

“重点,说重点。。”

想到这里,周淮安有点没好气的强调道

“若只是你个人的这点冤屈,就要浪费我的时间话,”

“那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然后,对方也终于醒悟了过来,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吧的,重新将话题转回到了之前周淮安所关心的方面上

比如,有人假冒他的名头在市上强行买卖,以后营和辎重大队的身份,将那些摊贩和乡民的货物全部征收走,只给了一张毫无用处的纸,作为事后去领取补偿的凭条

至于城坊当中,的确陆续也有贫家的女子,被招募干活为名而由义军打扮的人给带走,所以稍有知情的街坊都是很有些敢怒而不敢言。

另外就是这段时间一直有少儿和孩童在失踪,以至于那些原本在放任在街头玩耍的儿童,都已经消失了许多。

直到周淮安再次不耐起来,打算挥手带他出去,这才改口说起他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来

在学徒之中他因为年纪最小,虽然还不能接触那些精细的手艺,也没法干需要力气的粗重大活。所以一直以来除了帮师傅和其他年长学徒端倒溺桶、打扫房舍、洗晒衣被等诸多琐事之外,都是各种零敲碎打的打杂帮工为主,也有较多机会往来跑腿在外间。

但是在最近一次的时候,却让他多走远路偷闲的过程当中,于城北角的废园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明显负重的车辙频繁往来其间然后有闻到了烧煮吃食的香味。他比较好奇的攀墙摸了进去,就见许多城中的乞儿什么的聚集在里面,围着数处的火堆善

本来这倒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他要偷偷离开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了女人的抽泣声和孩子的哭声。然后,蒸蛋好奇心十足年纪的他,就在废园后面找到了一排半坍塌的房子,只是还没等接近就被屋檐下蹲坐的几个手持刀兵的人给吓退了回来。

然后在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好几户因为自己家的孩童走失,而哭天喊地的人家,不由在心中有所意动和明悟了等到回头去的晚上和自己相熟的学徒大师兄提及了几句后,就被对方交代千万不要声张,得请示过师傅才能决定怎么做。

然后,第二天的额午后就有人来指名叫他送东西去城中某处交办结果在半路上发现越走越是荒凉和人烟稀少起来,而交代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善类,不犹在心中多留了一个心眼最后在人迹罕至的对方发现自己被好几个形迹可疑的人跟上了,马上丢下背负的东西就跑,这才得从对方追逐当中脱身。

然后,他七拐八弯的回到自己生活的木器工坊时,却发现门口已经被可疑人等给守住了,而和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自己的大师兄。所以他有家不敢回的在这城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回去的机会,因为就连半夜里都有人守候在他居住的附近。

然后他终于想到了要报官,可是在这城中现今掌握局面的乃是义军。而当混进内城的他还没能靠近中军驻留府衙,就已经被人给拦了下来并且不以为然的向外驱逐,而根本不相信他所谓“有作奸犯科之事需要禀告”的说辞了

然而他在城内继续游荡和厮混了两天,依旧又急又累的找不到求助之法最后只能跑到那些有孩童走失的人家去,靠给对方提供消息而混了一顿饱饭吃有的人相信他,有的人却是不信他,但是最终总还有人愿意抱着万一的希望,愿意纠集了人手去他所说的地方碰碰运气。

然后,更让他惊心的事情就此发生了,当他第二天兴冲冲从藏身处过来的时候,就只见到一地刚过火的残垣断壁,召集人的一家全部变成了葬身其中的焦炭而且剩下的其他几家人也像是收了惊吓一般,对他就是破口大骂或是恶言相向的,希望他不要再给自己招灾惹祸了。

然后,心思拔凉拔凉的他才从周旁解放的议论声中,知道了这些人家居然是被一些义军士卒,给上门警告和威胁了不准多生事端进而他发现自己能够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因为全城的乞儿都被发动起来搜寻他

等到第四天,他的粗略画像,也随着张贴的义军士卒之手而出现在了街市上,成为了那个打死东主兼师傅而抢夺财物而逃的悬拿恶徒了。他也只能走投无路的忍住一身恶臭藏在粪车车底,逃到城外来寻找活路,但是还是还是在街市当中被人给盯上了。因为在这城郊的乞儿,同样也是有所群体和地盘的。

所以他在被人追逐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况下,只能以道听途说的一些内容,而急中生智的牵强出一个拦马告状的理由来至少在他看来,能够带领这么一大支队伍作为排场的人物,最少也该是比城中那些义军头领更高一等的上层了。

相比事后被痛打一顿或是丢了性命的代价,总比当场落入那些穷追不放的恶人手中可能下场和遭遇,再糟糕也不过哪里去了。

听到这里,周淮安已经是颇为感叹和唏嘘了如果他所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话,那可谓是可谓是一个有勇有谋,又有急智的少年人去做一个木匠学徒也是在是太过浪费和屈才了。

而他所说的内容,哪怕只有一小部分能够被证实的话,也代表的某种糟糕的事态和可能性了毕竟有义军将士参与到了其中,那性质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自己才从这里离开多久,怎么就会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那你就不怕,我也是那些人一伙的么。。”

周淮安在表面上,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道

“当然怕了。。。”

少年人不由的习惯性挠了挠头

“那也只有一死了之。。”

“不过我亦听说虚和尚,乃是贼。。。义军当中,”

“少见心怀有大慈悲的人物。。要是能由此引得出来。”

“或许于我是不当致死的,就还有一条活路呢。。”

“好吧。。”

周淮安再次打断了他有些重复的念叨。

“我会给你一次证实机会,就看你该如何把握了。。”

“来人,”

他随后向外喊声道

“把许四和罗念给我叫过来。。”

“另外,从少年队拿一套行头过来。。”

“元静,你负责把这小子给我好好拾兜拾兜。。”

“我要确保就连他亲生的爹妈,都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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