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8章 渐变三(1 / 1)猫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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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蟠无比恼恨自己的轻慢和大意,竟然是被这些日子顺风顺水的经历,给迷糊了心智和警醒了又太过自信对于营中局面的掌握,太过轻信了对方的行事底线和决心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还害了那些跟随自己过来的亲兵们

作为一个从河南、淮北一路转战过来的老卒,他并不是没有亲身经历和眼见过,那些发起与地方而形形色色来历的早期义军之中,相互兼并、侵扎与内讧的事情,他甚至作为老营的亲兵,在火并当中亲手砍杀过那些名义上同属阵营的义军,并镇压和收拾过对方的残余部属

就算是作为义军的总头领,王仙芝和黄巢的麾下,同样也是经历了多次的分裂和背叛,以及相应的火拼和内乱事件,这才逐渐的壮胆和统一号令起来的而怒风营的前身,更是兼并了好几只地方义军的残部和溃众,杀掉了一些不服气的头目和老卒,才得以发展起来的。

现在来到这岭外才过了几天安生的好日子,好容易有了起色的局面和立足之地,却又把这些本该时时铭记的警惕和戒备,给轻易的抛之脑后了。是以,代价也是格外的令人惨痛。

他还依稀记得大多数手无寸铁的他们,如何桌案和条几与那些埋伏在四壁的甲兵搏斗,又是如何纷纷的倒在射入的箭雨之下乃至用身体和最后一丝气力堵住门窗冲进来的伏兵,而为他争取和拖延跳楼而走的片刻缓冲。

然后他最后的意识就是停留在了,在即将脱出的陋巷里,被人从背后精准的相继射穿肩胛骨和大腿的剧痛,而在一瘸一拐到努力爬走的过程当中,就此彻底昏死过去的那一刻。

然后他就像是彻底堕入了某个冰火燎烧的地狱里一般的,发冷的时候让人直透骨头里去冻住,热起来又让人恨不得把皮肉都剥掉在这期间,他又偶然梦见了许许多多死去的人,有的是被他亲手杀死的,忧的是死在他的眼前,甚至是怀抱里的

他们就这么一遍遍的徘徊在某处不知名的血红色原野之上,大呼小叫的嘶吼着不明意味的话语,就好似在召唤着王蟠也要就如道他们之中去了一般。

而有时候,他又会梦见过去的一些任何事情,那是一件被他刻意遗忘和封藏在心理的过往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家人和邻里的点点滴滴,那是他还没有变成紫脸儿的日子里,虽然艰难而辛苦天天要挨饿受冻,但是却又让人格外的怀念和回味。

然后,无论他想要盘恒和留恋多久,最后总是会在骤然出现的大队官军那里截然而止,任凭他怎么挣扎,怎么拼命的扑上前去,也没法阻止和改变父亲和兄长被砍掉脑袋,被戳死在躲藏的鸡笼里或是挑翻在墙头的弟弟妹妹,被按倒在地上的母亲和嫂嫂。。

有时候又变成了大庾岭血战中的尸山血海,那些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却依旧嘶吼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同袍们,以及跪在地上对着老头领苦苦哀求着给老营留下一点种子,然后义无反顾的迎向漫山遍野的官军,而为他们这些人脱走争取时间的那些身影。

接着,又变成了广府北山之战的情景,那些和他一起脱出来却又倒在了城下战场的老卒们,手里紧紧拽着被血染透了的怒字旗,用尽全身的气力恳求着他,把大伙儿的份儿都好好活下去,把怒风军的旗头给再竖起来。

那时候,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丁会也是饱含着热泪,对天发誓要把这怒风的旗号重新在义军之中发扬光大起来然而却又是在什么时候,和自己共同进退的老丁、丁兄弟,变得对自己事事都要保留三分,把许多心思和意见都藏在客气而疏远的外表之下。

甚至在不声不响当中,以反对那些苛刻的军纪和章程为由头,私底下拉拢了一班老人而开始与自个儿暗中较劲起来难道是对自己在他不在营里的时候,开始看重和听信那个和尚兄弟而有所不满和愤怨么。

因此,他在痛定思痛之后干脆籍着要求协力的缘故,把和尚兄弟先支使出去一阵子,打算就此好好与他相处和说道说道,调和这两个新旧左膀右臂之间隐然对立的关系结果,事情就竟然变成了这样。

对方义军不满足营中内部的额争权夺利了,竟然勾结了外人来谋夺自己苦心经营的怒风营,还籍着广府来使和新任循州守官的由头,在酒席上给自己设局坑害了。

说实话,他真心很想要就这么沉寂下去,而不想醒过来面对这些残酷的现状但是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和恢复起来的怒风营,所遭遇到的结局和后果,又像是浸润毒液一般的灼痛着他的心灵。

在逃避现实的心情和徘徊不去的责任感之间煎熬着,王蟠还是慢悠悠的再次醒了过来只是那种挥之不去的腐臭和血腥味,都已经消失不见而取代之以某种熟悉的药味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清理、上药和包扎过了,只是全身还是没法动弹而无处不在疼痛一般的。

“头儿,您总算是醒了啊。。”

一个饱含着激动的声线吆喝道。

“快快,快拿羹汤来。。。”

依旧有些昏沉的王蟠,努力的分辨了一阵子才认出叫喊的人,赫然是自己马队的旅帅刘六茅,不由松了一口气,有些艰涩而嘶哑的开口道。

“六儿,湿泥阿,营里,营里怎得了。。”

听到这句话,刘六茅的脸色就变得尤为悲愤和慨然起来。

“营里都被丁贼那厮给祸害的好惨啊。。”

“老周、瘤子他们,都被丁贼招来的帮凶给杀了。。呀”

“什么。。”

听到这里,虽然早有所心理准备的王蟠,还是禁不住怒发冲顶,霎那间就一口气接不上而晕死过去了。

“将头。。”

“将头。。。”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王蟠重新清醒过来之后,却是迫不及待的询声道

“和尚,和尚他可还好么。。”

让他比较安心的是,刘六茅却是庆幸和振奋的道。

“却是多亏了管头得信,急忙赶了回来,”

“打跑了那些贼子还收拢了大伙,这才挽回了许多事情和人的性命呢。。”

“如今又紧锣密鼓的赶过来,总算是把将头您给救下了。。”

“那和尚呢,我要赶紧见他了。。”

王蟠提起的心眼也慢慢放了下去,而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管头正在城中亲自带队搜捕那贼子的帮凶呢。。”

刘六茅缓声解释道

“相信他很高兴将头醒来的。。”

“是啊。。。。。”

王蟠的声音却是迟疑了下,变成微不可见的叹息。

仅仅在片刻之后,闻讯赶了过来的周淮安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毫不掩饰溢于言表的喜色道。

“将头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许多事情还要指望您呢”

“那些坑害将头的贼子和他们的帮凶,大都已经捉住了。。”

“只待将头身体稍好一些,就可主持公审来处置他们了。。”

“可是。。。我怕是已经不成了。。”

满脸憔悴异常的将头王蟠,辛苦喘着气的道。

“要杀人的话,就让俺来好了。。”

“俺可是一军之主,做起来岂不是更妥当。。”

“这厮为了一己之私扰乱军中,制造是非。。”

“岂又能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只是后来的事情,就要请你多加担待起来了”

王蟠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抓住周淮安的手道。

“千万不要让我重建。。的心血白费了啊。。”

说完这些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和精神一般,而在一片惊呼和叫喊声中,再次失去了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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